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自己还不能死。
她还有三个嫡出,位至和硕贝勒的儿子。
她还要成为女真诸神当中最有权势的女人。
好在,努尔哈赤已经不能言语。
没有帝言,谁也杀不了她!
然而,下一刻,她惊骇欲绝地发现,努尔哈赤竟然翻了个身,正侧躺着直勾勾地看着她。
直到此刻,他的眼睛里还充斥着鹰顾狼盼之相。
“大汗……”
阿巴亥吓了一跳,连忙从榻上起身,如往常一样,对努尔哈赤行了一个蹲安礼。
但她马上就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又赶快由蹲变跪,郑重地行了一个三拜九叩的大礼议。
她作为大妃,平时是无需行此大礼的。
阿巴亥将额头紧紧地贴在船舱上,过了很久,才缓缓得抬起了头。
然而眼中所见,仍是努尔哈赤那直勾勾的眼神。
那直射过来的如电目光当中,似怨似恨,如爱如怜。
如此多的情绪汇聚交缠在一起,但唯一没有的,便是让她起身的示意。
像是一双难以抵挡的无形大手,紧紧地扼住了阿巴亥的喉咙。
阿巴亥顿时如雷击顶,她立马又低下头去,以额贴舱。
时间过得那么漫长。
长到好像又让她重新渡过了一遍陪伴在努尔哈赤身边,那二十五年的漫漫光阴。
长到她已经浑身战栗,自请殉葬之言,就要脱口而出。
但她终于还是等到了那一句。
“大妃……起来罢。”
“不是说大汗已经口不能言?”
努尔哈赤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往日那般的如钟洪亮,但依旧是那么不可抗拒。
没有任何情绪的言语,也让阿巴亥无从思量忖度。
阿巴亥强自挤出了一丝笑容,就要从地上站起身形。
但跪得实在是久了些,她刚刚站起来,脚下软麻差点跌倒。
阿巴亥咬着牙,强撑着稳住了身形。
榻上的努尔哈赤忽然笑了:“大妃还是这般似柔实韧。如此,本汗的心也就放下了。”
听到努尔哈赤如此说,阿巴亥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经安稳地度过了第一关。
她重新坐回榻上,拉过努尔哈赤的手,似往常一般放在自己的胸口。
柔声笑道:“全赖与大汗,跟着大汗二十年,看也看会了。不过汗之德何其丰沛,妾高山仰止,怕是再过二十年,也不过是涓埃煨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