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担任长安县以来,最为得意的几件事之一,然而每每提起,周围好友都颇为轻视,说他任用囚犯,违反规制。
不想今日竟在武皇后这里得到褒奖。
世事之无常,实在令人嗟叹。
“殿下谬赞,臣此举不合规制,还曾遭到御史弹劾,不敢居功。”
武皇后微笑道:“有时要做成事情,不能拘于旧制,你能灵活运用手中权利,为百姓谋利,功大于过,这很好。至于御史,他们职责所在,上疏此事,也并未做错。”
寥寥数语下来,裴行俭竟对这位之前被他视作狐媚的武皇后,多了几分知己之感。
“回殿下,微臣以为,长安周围土地虽肥沃,耕田却太少,倘若发生天灾,便不足以供给长安,此乃大患,需早日重视。”
武皇后脸上笑容更盛:“裴县令,你今年三十有六了吧?”
裴行俭愣道:“是。”
武皇后道:“以你之才,担任雍州刺史,也未有不可。不过事情需缓图,吾会建议圣人,先升你为户部侍郎,让你熟悉农务,将来再担任雍州刺史,彻底解决长安缺粮的问题,你可愿意?”
裴行俭哪想到武皇后不仅不处罚他,还要给他升官,半惊半喜,站起身道:“多谢殿下!”
武皇后微笑道:“先别急着谢,吾还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吾去做。”
裴行俭心中一凛,猛地清醒过来,暗道:“她如此笼络,只怕就是为了此事。”吸了口气,道:“殿下请讲。”
武皇后扬了扬手,道:“这份卷宗之中,有褚氏一族在长安县犯罪之事,却被褚遂良包庇,你还有印象吧?”
裴行俭道:“是。”
武皇后森然道:“吾想让你准备一份奏表,在朔望朝上弹劾褚遂良包庇族人,你可愿意?”
裴行俭脑中“嗡”的一声,脱口道:“殿下,褚遂良已贬到潭州,您又何必赶尽……”
“嗯?”武皇后声音抬高了一些,狭长的双眸凝视着他。
裴行俭暗叹一声:“果然是从后宫争斗中杀出来的妇人,这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他再次跪倒在地,道:“微臣有罪,请殿下降罪。”
武皇后柳眉倒竖,冷冷的道:“你这是要拒绝吾了?”
裴行俭心中一紧。
他知道接下来的选择,很可能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然而若是落井下石,陷害褚遂良,将来会在青史中留下千古骂名。
孰轻孰重,无需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