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及阿落眨眨眼，垂首对已自行藏进衣衫的缠丝道：“出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随后，丝线的一端从衣襟处悄悄探出，游移地晃了晃，就像是蝴蝶摆动它的触角。

“它叫什么名字？”有人问。

周及阿落回道：“缠丝。”

“哦哦！”

大家惊奇地看了会儿，又想问什么，却听家主不耐烦道：“好了，瞅也瞅完了。”于是，纷纷行礼散去。

“苍亥，绝世武器皆只遭十道雷击，为何你这个却是十一道？”苍未问道。

“是吗？”周及阿落低头看了看人一少了就探出一大半身子的缠丝，摇摇头，“我不知道。”

齐三更接问道：“那它，嗯，缠丝有何厉害之处呢？”

“能接十一道天雷。”周及阿落答道。

缠丝沉默片刻，周身滋生出细小的电弧。

“嚯！”苍戌大吃一惊，不吝称赞道，“果然厉害！”

缠丝收起电弧，似不好意思地缩回了衣襟。

苍未笑道：“有意思。”

周及阿落第一次见苍未，故多看了两眼。

苍戌介绍道：“这位是咱师父的师父，苍家第八代传人、当家——「苍未」，既是兵器师，也是风水大师，人称「未先生」。苍亥师弟同我们一样称‘未先生’就好。”

周及阿落盯着苍未说：“看起来不像……”兵器师。

苍戌以为他说的不像是年纪不符，遂道：“未先生很少出现在人前，便是由于先生容颜过于年轻的缘故。”

周及阿落点点头，没有解释。

苍未好似已看出来了，含笑不语。

……………………

在苍家，能供人居的不只有石屋，还有青瓦白墙的木房子，就在重重石屋之后，靠近围墙的地方。

那一片是苍家贵士的居所。

所谓「贵士」，便是长久居住在别人家，与主人家互惠互利的存在。

比如奚五，齐三更，孙名。

此刻，周及阿落与奚五就在石屋与木屋之间的空地上试验出炉不久的缠丝的威力。

“啊，奚五，你的山羊卷起来了！”

周及阿落刚闻到一股焦糊味儿，便发现奚五原本直顺的胡子正自下而上变卷曲起来。

“什么山羊？”身体已被缠丝电得有些麻痹的奚五，脑子竟似也处在一片空白中，还未反应过来。

“胡子。”周及阿落边答，边召回缠丝。

奚五重复道：“胡子？”跟着抬手摸上去，粗糙，硬涩，还刺手……这是他的宝贝胡子吗？

他张大眼睛向下看去，只觉这霹雳一点儿也不亚于之前那十一道天雷，当真是……无妄之灾。

“既然已经这样了，奚五，要不你把胡子刮了吧，”周及阿落认真建议道，“没了胡子的你会更帅，真的。”

“帅？”奚五的注意力被这个陌生的字眼转移了过去，他抬起头，眼里充满疑问。

周及阿落真诚地点点头，道：“嗯，就是潇洒的意思。”

“潇洒？潇洒！”奚五唬着脸道，“大友，你以为老夫为何要蓄胡须？”

“为何？”周及阿落一脸好奇地问道，同时，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紧紧按住冒头的缠丝。

“你仔细瞧瞧老夫的脸。”奚五说。

周及阿落瞧了，还瞧了几遍，没发现有什么损伤，遂道：“你的脸很好。”

“我……我，”奚五转过身，举手在下颌一抹后又转过来，“现在呢？”

周及阿落看着眼已没了胡须的奚五，实话实说：“你变年轻了。”

奚五叹息着道：“是啊，年轻了。”负手背身，迈步走了。

周及阿落顿时茫然失措，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问道：“年轻不好吗？”

奚五一步一台阶，头也不回道：“好，当然好，这世上谁不想青春永驻？”

登上最后一阶，他停下回望道：“可你看——人要去到一个地方，就必须走路；我现在要回家，也要走路。若是停下不走，或是退回去，便永远也到不了心之所在。所以，年轻真的好吗？”说罢，继续向前。

周及阿落若有所思，随他进了屋，盘腿坐在几案另一边的软垫上问：“你心之所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