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耳嘈杂中迸起一声尖啸,一根钢管自黑暗里钻出来,结结实实砸在了这个“保安”的脸上。
短短一瞬间。
杨三立闻到了铁锈夹杂着血腥,听见骨头在撞击下“咔嚓”作响,看见那人的双眼凸出充血,看见脸颊上的血肉震荡抖动,看见牙床变形“迸”出一颗臼齿。
“啊!”
他惨叫一声踉跄倒地。
那颗臼齿打碎了眼镜,碎裂的镜片又划破了眼皮。
此刻,他的右眼上已然鲜血淋漓,但他反而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到手下软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看到他的手边,手机屏幕上放着朦朦的光,映照出一根微微弯曲瘪扁、沾染着斑驳血迹的钢管,以及握着钢管的那个在光照边沿有些模糊的人影。
是他!
杨三立只觉得自己每根毫毛都在炸起,他慌忙将旁边的铁筒子抓过来,挡在身前。
但隐隐中听得声若有若无的嗤笑,那人只是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前,缓缓退后,没入黑暗深处。
随后。
尖利的吼叫刺破黑暗,压过满屋的嘈杂。
杨三立声嘶力竭。
“他在这!”
………
好比往沸水里投下巨石。
这一声简直让大厅里翻了锅。
所有人都嗡嗡地往这边聚拢过来。
“杨总,你怎么样?”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最先赶到,杨三立认得他,算是打手中的一个小头目,平日里莽撞冲动,他总嫌弃对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如今,抓着对方伸过来的结实手臂,他竟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然而。
就在这时。
熟悉的尖啸声,伴随着那分外熟悉的、弯曲的、瘪扁的、血迹斑驳的钢管从黑暗里探出来。
“咔嚓。”
依然就在他的眼前,他抓住的那只手臂自肘关节处向内折成了90°,断开的骨茬将皮肉高高顶起。而与之一同断开的,还有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杨三立快要疯了。
嚎叫一声。
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老鼠,手脚并用窜了出去。
可无论他逃到哪里,那惨叫声以及骇人的砸断骨肉的声音仿若附骨之疽,追着他,咬着他,撵着他……直到最后一点光源熄灭,最后一声怒骂沉寂。
大厅彻底归于黑暗,只有哭嚎和呻吟此起彼伏。
他才终于缓过些理智,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缩到了墙角,他哆哆嗦嗦贴着墙面爬起来,手里摸索到一个熟悉的事物。
那是一个开关。
“啪。”
久违的光明重归大厅。
杨三立的身体却忽然一僵,瞳孔剧烈收缩。
那个人,不,那个恶魔,就立在他跟前,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
杨三立死死地盯着李长安。
在他眼中,对方额头虽然蒙着汗珠,呼吸略微粗重,但却神色平静,好似每一个衣角都透出从容不迫的味道,仿若不过清晨散步归来。只有他手中那根钢管,被血浆裹上了一层红,形状愈加扭曲,好似条癫痫的红蛇,冷不丁就要窜上来。
杨三立不敢再看,他将视线避开,瞧见李长安身后的大厅理所当然的一片狼藉,“保安”们倒伏满地,有点抱着残肢哭嚎,有的呻吟着像没死透的青蛙,时不时抽搐一下,还有的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死了?
他心肝一颤。
但对面却彷如看穿了他的内心。
“放心。”
李长安用袖子擦拭去溅在脸上的血迹,很没说服力的回道:
“我下手有分寸的。”
随即,便拖着钢管,慢吞吞、晃悠悠靠近过来。
杨三立很想尖叫一声,立刻逃跑。
可是恐惧堵住了咽喉,让他发不出声,双腿就像灌满了铅一样不听使唤,他只能绝望地闭上眼,静待审判的到来。
然而。
“拿来。”
“啥?”
杨三立茫然睁开眼,瞧见李长安指着他怀中。
“你怀里的东西。”
他这才傻愣愣低头看去,原来先前太过慌张,抱住了铁筒就忘了撒手。
眼下,也不知为何,铁筒子外侧包裹的毛巾连带挨近得到衣物都莫名地破成了碎絮,露出自个儿血淋淋的皮肉。
咦?为什么?
他正茫然间,那铁筒子又是一阵鸣颤,阵阵酸麻的刺痛自皮肤上传来。
他打了个激灵,赶紧将铁筒子递了回去。
……
这里铁筒子里头装的,自然就是飞剑剑胚。
别看它在李长安手里乖巧得很,本质却是一柄凶煞利器,李长安都不敢将它放在家中,否则,这一趟回去,满屋子的鬼都得让这剑给霍霍了。
这不。
这杨三立就抱了这么一丁点的时间,就被散逸的剑气割得鲜血淋漓。
杨三立自个儿吓慌了神,没有察觉。李长安可是一直分神安抚剑胚,生怕它按不住凶戾,裂筒而出,把场中这帮人切成零碎。
他这一趟的目的是来帮袁大队长打翻身仗,收集证据,扳倒地方恶势力的。就如同在古代世界,押送白莲圣女一样,是为了完成燕行烈未竟之志,否则,一剑了账岂不更干净利落?
李长安收拾好飞剑,眼睛盯着杨三立,脑子里却是神飞天外。
怎么处理这厮呢?
老实说,道士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取巧也有取巧的代价,“驱神”驱使的“冲龙玉”本就是他自己,就好比把魂魄肉体割出去一块。分出去容易,再想捏回来,那就得花点时间弥合了。
道士现在是字面意义上的魂不守舍。否则,先前也不必玩儿黑暗中偷袭的花招,更无须下这么多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