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先贤知道,以万翟的身份,明白不属于当下的那个文明所具备的猩红的底色和残酷的架构。
“我曾在另一个文明之中诞下,并以此苟活了十八年……那个文明,便是李林族所建立的。在数千上万年前的人类文明的开始中,群体和群体征伐,部落与部落之间杀伐不断,土匪、强盗、杀人犯……那些才是稀疏平常的身份,一切只为了利益和感觉,道德并不存在。”
“后来……”
用漫长的时间将那个披着文明外衣实则野蛮黑暗的文明述说,铺开了原本属于另一条时间线的往昔与将来之后,温迪戈那空洞的双眼闪烁出猩红的目光。
他脱胎于那里,但拒绝自己和自己所缔造的万年大地属于那边的定义。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文明永远比野蛮脆弱」。当一个人想要打破规则之时,无论规则的好坏,受损的永远是遵守规则的人。如今的大地上,这种人有多少?如人们所见那样,哪怕是随便一个路人都可能是这样:遵守着一些,又渴望摆脱掉一些,约束自己一些,然后希望束缚别人更多一些。”
“人们能为了多一分钱而轻蔑生命,也能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愿望付出自己的生命。而这二者也能出现在同一人身上。众群如此,邪魔族也是如此。”
“所以,你们都有错,或者都没错——在这个无关乎那么残酷的起源下,没有什么必要的死与恨意,我已让你们的祖辈削去了原罪的根,但是一旦文明之中的彼此选择伸出獠牙那一刻,错误的螺旋只会把所有人拖进恶意的深渊。于是大地上的战争只会越来越多,崇高与卑劣推动着你们做出决定,交错的命运使得冲突绝不断绝,尖锐永不被磨平。”
“在此之上,渴求奢靡的享乐者为了利益攫取弱者的血泪,威胁弱者服从。暴力辱没了尊严,也辱没了文明,维护自己的存在除了更强的暴力别无选择……正因为是这样,撒尔诺阿总有一天要建起,也许在那些光辉无法投下光辉的角落里,邪魔族的矛盾早就无从调和,这种情况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积淀下来的。”
“如此,谁也不必自责。这片大地的人们是无罪的,一切的罪疚在我罢了。如今的局面,其实本就会到来,我自作出选择建立文明那一刻起,早已做好准备。大地诸国也好,撒尔诺阿也好,当欲望和压抑膨胀到一定限度,总有人会去为了自己的舒服让别人受苦,冒险去打破维持许久的平等与和谐。”
“黄金的梦想终究会被摧毁。毕竟,人怎么可能会永远战胜苦难……人的本身就是苦难的源头。文明,于你们其实很简单,只是我所希望的,能够摆脱死仇怨恨的恶意而哺育的新生命,仅此而已……”
亚拉默默听着,他明白的,其实都明白的——
先贤所述的并不是“什么是对的”,而是“现在是怎么样的”。
他剖出问题,陈述当下,将对与错留给大地的子民去回答,即便他始终有着自己认定的善恶价值,却从不直言何为正确。
他只是“希望那样的存在应当更好”。
黄金的时代的确很美好,加上那带来丰饶的埃土,饥饿几乎同恶灵一道被驱逐到远方,当时的人们平等且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