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弓怔了怔,便立时挥手,命人去安排,那天命将军钟本义,却是忽然呆了一呆,他嘴唇颤着,死死盯了那镇祟府上的影子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也只是苦笑了一声。
摇着头,默认了那坛上人的安排,仿佛故意表现的轻松一些,向身边的杨弓道:“兄弟,伱这刀快不快?”
杨弓将自己手里的宝刀端了起来,露出了雪亮的锋刃,道:“这刀是我一位兄弟送我的,我的命也是他救的,他让我记着来处,所以我知道该杀的人是谁。”
“因为知道要杀谁,所以出刀从不犹豫,这刀也就特别的快,杀人不沾血。”
“……”
“我的血不干净,最好不沾。”
钟本义说着,侧头看了杨弓一眼,忽然低声道:“你也是条好汉,只可惜我生在官州,我若也是生在明州这样的地方,怕是不见得会比你差了。”
“你在羡慕我?”
听着他的话,杨弓却摇了下头,道:“你不该羡慕我的。”
“我这命苦,从小到大,要么便是吃不饱,要么便是提了脑袋打生打死,安稳日子没几天,一直都只有我羡慕别人的份儿。”
“……”
钟本义道:“为谁打的?”
杨弓道:“一开始是为了自己,后来是为那些跟我一样吃不饱,没活路的人。”
钟本义大笑:“那我还是羡慕你!”
二人说着话,也不耽误事,那边,保粮军已搭锅垒灶,蒸窝头煮粥,分发了过来,就连钟本义也拿了一个窝头,三两口的吃了下去,碎屑都舔进了嘴里,然后面向明州跪好。
“朋友,送你上路。”
杨弓手里的刀也举了起来,忽然一声大叫,刀锋猛得斩落,好大一颗头颅,顿时被腔中鲜血冲到了半空之中。
钟本义口中,也骤然发出了一声长笑,直到脑袋离了腔子,都仿佛笑声不停,如今正是白天化日,鲜血耀眼,但周围人听着这若隐若现的笑声,正自不由心间发寒。
而随着这钟本义的脑袋落地,战场之上,甚至明州各处,四下里,那些饿鬼的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冤魂,一条一条的钻了出来。
它们身上阴风煞气,如此之重,便在这日头下面,居然也不散,而是追着那钟本义脖子里喷出来的一股血光,纷纷向了那镇祟府的方向飞去。
而在镇祟府内,胡麻已经抽出了一杆令旗,眼见得这滚滚冤魂,尽皆飞进了旗中。
而那一边,还剩了三四千饿鬼,他们也在吃着窝头,喝着粥,但分明便是饿鬼,如今居然吃的极慢,而且,仿佛很快便已吃饱,停了下来,呆呆的抬头。
钟本义被人斩了,但无人去斩他们,可他们里面,也有很多,只是呆呆看着,忽然之间,便脑袋一歪,倒了下去,身体里面,同样也有阴风荡荡,一只一只的冤魂,飞了出来。
呼呼荡荡,如风卷残云,声势惊人,份量之重,让人如同看见了噩梦。
胡麻拿着那旗,一时都觉得这旗子沉重万分,钟本义递交上来的血书,放在案上,也仿佛有滚滚冤煞之气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