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允许后,程延心中稍定,轻轻推开门闪身而入。其实,这次与关小姐见面的整个流程都是精心策划安排好的,如果屋内情况有异——比如里面的人已遭他人控制或是并非约定相见之人——那么便不会发出如此清脆特别的声响作为信号提示。这样一来,即使有人前来应门,程延也能以敲错门为由全身而退;毕竟之前向那位咖啡师询问地点时,对方明确告知就是眼前这扇门。
进入房间后,程延发现只有关小姐一人独坐其中,并无其他异样,对此他并未感到惊讶。因为按照原计划部署,在对面名为"赛纳河畔"的房间里应当还有一名己方人员蹲守,不过那名同伴肩负的任务主要是负责警戒护卫工作罢了。
“程延同志,我等了你好几天了,今天王老板总算告诉我,你已经回来了,情况怎么样,现在同志们都急死了。”关小姐显得有些着急了,很显然这段时间外面的人压力更大。
“那个价格表你们也应该看到了吧?”在得到关小姐肯定的回答后,程延继续说道。“因为这一次行动目的并不单纯,一方面满铁想将中东铁路的干部清扫干净,而宪兵司令部上下一群人又想趁机发一笔横财,所以对里面被抓的人暂时还没有采取太过分的举动。但森一郎这些天一直在严刑烤打一些人,这里面我看了没有你写给我的那二十多人的。
那些人,除了有三个在前面跟其他人一起被枪毙了,其他人都还好,而且就我所知,他们身份并没有暴露,只是因为参加公会活动比较多,而且他们三个家庭比较贫困,不像是能够榨出油水来的,就当成抗日分子给枪毙了。
这次枪毙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逼家属拿出钱来,就如同李自成进北京一样。不过我想如果他们下一步真的没有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敲诈出巨额赎金,那么他们还会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杀人的。”
虽然程延读书不多,但也接受过完整的九年义务教育,并顺利从初中毕业。之后他又进入警校进修深造,学习了整整三年时间。因此,无论是文化素养还是专业知识技能储备,他都要比同时代大部分人更胜一筹。尤其这些年读了很多历史方面的书籍,所以能够第一时间就说出李自成进北京不就是这样吗。
“没事儿就好,现在的问题是,宪兵司令部开的价实在太高了,组织上根本就没法弄到钱。跟俄国人请求过了,俄国人的答复是,他们撤走中东铁路后,这些人是自愿留下的,他们已经不负责了。甚至连哈尔滨铁路羁押所的建筑图都不肯给我们提供……”关小姐有些落寞地说。
“就算跟他们有关,他们也不会插手了,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听到建筑图,程延已经明白组织上的打算了。“现在里面戒备深严,而且我在里面连行动都受限制,除了日本人,满洲警察只能在自己负责的地段行动,我稍微自由些,但森一郎在那里,我不得不小心一些。他刚刚发现了叶卡她们是KGB的人,新川已经知道了。我通知了伊莲娜让她们先躲起来。”其实程延一直不明白,这个KGB跟远东情报局什么关系,但这两年在东北日本人已经流传了很多KGB的恐怖故事,甚至连所谓情报局,也被森一郎称为KGB,毕竟它的名声更大,更吓唬人一些。
“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如下:首先,务必确保名单上所有同志们的安全,并给予悉心照料。这份名单包含了上次遗漏的人员,请熟记后即刻销毁。在此期间,需对他们隐瞒你真实身份。其次,尽可能深入了解羁押所内部的军力部署和建筑结构。虽然我们并不希望走到这一步,但必须做好充分准备。现阶段,我方在哈尔滨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深山老林里仍拥有数千名武装力量。正面进攻哈尔滨无疑痴人说梦,但奇袭位于城郊的羁押所尚有可为。倘若某日接到自称为关静山之人打来的电话,那便意味着组织已决定发动强攻。你须在三日之内与被关押者取得联系,相关联络信息亦附于此。第三......第四.....”
关小姐讲述的时候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让人一听就能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从她的表情和神态来看,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内心的焦虑不安以及一丝丝难以掩饰的心虚。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不敢与他人对视;手指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说话的声音虽然保持着平静,但仔细聆听还是能够察觉到其中夹杂着一丝紧张和惶恐。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表明了关小姐此刻正处于一种非常复杂甚至心虚的心理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