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魅影

自沙漠凉月,至群山草甸,自北疆的白雪茫茫,再至南国的烟雨霏霏……疾行以来,一路风光无限。至西图国境内,一座座城池风物不一,虽是走马观花,但在沙漠生活这许久的阿月,仍觉得新奇的紧。

只是这些新奇中,还是被遇到的那些,残破的城池,逃难的人们,惹来心情沉重。唯一好在,师傅说,一路上倒是风朗气清,并无半丝妖邪气……

而且,一路上遇到寻人的告示,师傅总会下马看一看,再朝阿月失望地摇摇头。虽说师傅心中装着正事,但是为阿月寻找亲人这桩,仍然挂在顶要紧的位置,阿月心中感激,只是对于没找到,也不甚难过,每次面对师傅的摇头,阿月总是会宽慰几句。

只是,一路走来,特别是临近边境处,靠近沙漠边缘的那些城池中,寻人的告示略多一些,师傅推断的是,这些莫名失踪的人,同淳于弋讲述的,边军失踪的兵士,或许是同一个原因。然而,越是近了王都兴尧城,这些失踪的告示便越少。

阿月想的是,应当是临近王城,人员无故失踪,应当更容易引起察。所以,若是妖物作祟,想来也定然远离都城,藏于深山中。她和师傅走的这一趟,或许方向不太对。

但师傅却有不同的看法,说的是“也许正是王城之中人所为。”

站在斜风细雨的兴尧城外时,阿月和师傅二人,正各自撑着一把,红底绘白梅的油纸伞。这里早已经已经没有沙漠之中战火硝烟的迹象,但当阿月和师傅在城门外立着时,却发现擦身而过的行人,竟只有从城中往外走的,且都是步履匆匆,或是背着厚重的行囊,或是携家带口,推着满车家当。

无一例外的是,个个不发一言,着急赶路般,神色慌张。

阿月和师傅牵马,缓步往城门口走着,一些忙着离开的人,斜眼满脸狐疑地望着她们二人,那个眼神,似看到怪人般,甚至露出寒光,看得阿月心中极不自在。

“阿月,”师傅停下了脚步,将面纱掀开,看着城门之上“兴尧”二字,眼神中透出思虑和探究,问阿月道:“西图方经历一场胜仗,城中当是庆贺祝颂之声,且为王都,当为繁华,客商络绎不绝……这个景象,是为何?”

阿月自然也不晓得。

“我去找人问问罢!”说完,阿月便四处张望,寻找可以打听消息之处。

然而城墙之上并无守城之兵,城门口也没有盘问之人。远望城中雾雨隐隐,只看到三两影子移动,却不明其中情况。阿月心中也疑惑的很,正在思索之际,却看到远处细雨之中,一位老妇人,只戴了一顶破损的斗笠,微微佝偻着身躯,推着一辆瘸腿的木板z小车,车中装满了各色蔬菜,正逆着人群,似要往城内而去。

这雨不知下了几日,城门口的一片土地,被马蹄车辙压得泥泞不堪,水凼大大小小,没几个能踩实走路的好地方。那老妇人推着车,身子摇摇晃晃,一只手扶着挂在脖子上得绳索,一只手扶着车把,但仍有些不敌车辆的重量。阿月正欲上前,只看到车轱辘落进水凼之中,一个打滑,扶着车把的老妇人,被车侧翻的力量带过,一下子摔倒在泥泞水坑之中。

阿月赶忙几步跑过去,将伞斜在老夫人的头顶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老妇人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这把伞,又看着阿月,道:“姑娘,谢谢你,谢谢你。”妇人苍老的声音,在此时愈显凄凉,一双干枯的手,搭上阿月伸过来扶她的衣袖,瞬间便是几块显眼的掌印泥渍。

“你看我,你看我,把姑娘的衣服弄脏了……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啊?”妇人一边歉疚,一边抱怨着自己,“姑娘,老身没什么值钱的物什,这些菜虽然沾了些泥,但都是今天刚摘的,都是新鲜的,姑娘,且挑一些带着吧!”

说完,不等阿月回答,便离开了阿月的身边,进了雨中,继续将侧翻在地的车扶起来,再去捡拾散作一地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