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哈哈,在下只是听说,福晋身穿白色贝甲,素色披风,王爷切莫多想。”

公孙昭赶紧找补了一句。本想刚见面,就给柴安一个下马威,吓唬吓唬这个初来乍到的靖安王,结果没想到,将自己在西山锐健营内安插的,重要暗庄的信息给泄露了。

“寨主不要紧张,本王只是随口一说。”柴安笑道。

“来,河上风冷,请进船篷一叙。”公孙昭带着柴安、杨玉娆和身后的白胡子老头儿,走入了船篷。

双方落座之后,公孙昭主动为柴安和杨玉娆,各自倒了一杯茶水,说道:“九尧山这里穷山僻壤,也没有什么好茶叶,比不得玉京城内繁花似锦,委屈殿下了。”

“寨主客气了,这喝茶如饮酒,关键在于跟谁对饮。如果遇到知己,即便是井水,也胜过香茗。本王对寨主,已是久仰了,今日能够一同品茶,自是愉悦畅快,又怎么还会对茶叶的品质,挑三拣四的呢?”

公孙昭拱手,摇头笑道:“殿下谬赞了,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闲言少叙,本王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寨主给本王的信件中,有归顺朝廷之意,不知是真是假?”柴安开门见山的问道。

“假。”公孙昭也回答地直截了当。

“很好。够坦诚。既然寨主这么说,那你在信件之中,表达对尊夫人安危的关切,也是假的喽?”柴安放下刚送到嘴边儿的茶杯问道。

“我们墨者,讲究兼爱,所以我对白玉珠的关心是真,但她并非是我的夫人,她与我,还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的。”公孙昭继续坦白道。

“怪不得寨主你在江湖上,被称为墨侠,身为墨者,居然兼爱到,连自己的仇人都爱。你倒是让本王,想到了一位长辈。既然寨主并不想归顺朝廷,而且白女侠,也不是寨主的夫人,那寨主,将本王邀到此处相见,又是所为何来呢?”

公孙昭一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对柴安笑道:“我们墨者,除了要讲兼爱,还要讲非攻。双方兵戎相见,难免要死许多人。不论结果如何,对于真正心系百姓的人而言,都是一种失败。”

“在下不才,想跟殿下纸上谈兵,细数双方胜算,如果推演之后,朝廷大军必败无疑。就请殿下,提早撤兵,不要徒增杀戮了。如何?”

柴安点点头,笑道:“说是‘纸上谈兵’,寨主过谦了。当初你打败柴熙,所展示出来的计谋,本王听说后,也是非常佩服的。不过,既然寨主有兴趣,那本王,不妨陪寨主玩玩,也无伤大雅。”

说完,柴安和公孙昭,对立而坐,双双轻闭双眼。

顿时,两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九尧山的战场实况场景。

柴安率先说道:“九尧山,横跨十几里地,水泊环绕,易守难攻。朝廷军队,人多将广,如果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请问寨主,该如何应对?”

公孙昭嘴角自信地一翘,回答道:“此计,吴王柴熙,也曾使用,然并卵。况且,如今,我九尧山部队,在灵州之内,占有六个县城,粮食谷物,桑蚕棉花,供给充足。”

“山寨内一百零八将,其中,有多名遁术方面的修炼者。要从外界,往九尧山本部运送物资,轻而易举。朝廷的士兵再多,终究只是普通人。除非,朝廷能挑出几万名修炼者,对九尧山进行包围,不然,殿下此计,我已破之。”

柴安一听,认可地点了点头,说道:“寨主此言有理,但不知,九尧山方面,又有什么办法来攻打,朝廷军队呢?”

公孙昭说道:“根据在下所知,灵州所驻之军,无非西山锐健营和丰台大营,这两支兵马的总兵,在朝内,实在要硬说有什么根基,也只能算是吴王阵营。”

“而掌管军饷预算的关键,在于户部。是献王一党。献王跟吴王存在夺嫡零和博弈。两个总兵,在朝中,有吴王这个靠山,还不如没有这个靠山呢。本来应该可以批下来的军饷预算,也因此批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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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来自于户部的军饷,两支兵马,就必须在灵州自筹军饷。用不了多久,灵州当地的百姓,就会苦不堪言,揭竿而起。进而,暴力抗税,杀掉县令,转投入,九尧山的势力范围。”

“届时,灵州将攻守易型,在灵州百姓的心目中,九尧山才是青天大老爷,朝廷的军队,才是匪。如此形势,敢问殿下,如何解决呢?”

听公孙昭这么一说,柴安只感觉内心,顿时就沉重了几分。

世人皆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却不知,还有后半句,粮草未动,间谍先行。

这公孙昭,居然将西山锐健营和丰台大营两支军队,面临的困境,调查的了如指掌。而朝廷这一边,却对九尧山上的情况,知之甚少。甚至于,公孙昭在信件中,谎称白玉珠是他夫人,都能骗到人!

信息,是高于一切的。

“呼。”

柴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说道:“寨主所言,的确有道理,朝廷军队如果跟九尧山对峙日久,必然民心尽失。所以,朝廷军队拖不起,必须速战速决。”

“柴熙这次,将五毒派的五名堂主带来了。如果被逼无奈之时,本王相信,柴熙肯定会,不惜将整个九尧山的水泊,化为一条毒河。哪怕因此,毒死一半灵州百姓,也要让九尧山化为一片不毛之地。”

“这种手段,虽然伤天害理,会导致巨大范围内的生灵涂炭,但朝廷军会取得胜利。不知寨主,是否认同?”

公孙昭点了点头,似乎对于柴安所说的话,早已有所预判,淡定的回答道:“当然认同。甚至于,在下猜测,吴王柴熙,这次之所以要带领五毒派的余孽来灵州,就是打算用这一手。”

“此计虽然狠毒,但朝廷军相对于九尧山而言,从时间上拖不起,从空间上,却占明显优势。这招以空间换时间,确实行之有效。”

柴安问道:“既然寨主也同意,那么本王,不妨将刚刚你说给本王的话,再还给你,如果推演之后,九尧山必败无疑,那就请寨主,不要徒增杀戮了,如何?”

“哈哈哈!佩服,佩服!殿下巧舌如簧,思维机敏,为在下平生所见之翘楚!不过,凡事,不能舍本逐末。其实,九尧山对大周的实际危害,比不上任何一个稍有实权的贪官污吏。”

“大周皇帝,派军队来攻打九尧山,无非是为了朝廷的威严,以及他,一国之君的面子。所以,朝廷军队要打赢九尧山不重要,在保证朝廷的颜面的前提下,打赢九尧山。”

“毕竟,这次出征,朝廷官方给出的定义是剿匪!是地方官府干的小事儿。如果朝廷派出两位亲王,亲自率领大军来剿匪,结果还折了一位亲王。那即便是胜了,给朝廷造成的舆论压力,只怕会比败了还大。”

柴安听到此处,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忽然睁开双眼,说道:“公孙昭,你什么意思?”

公孙昭也笑着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对柴安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欢迎靖安王殿下,来九尧山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