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山不待看完,便让驿差略等,然后拿着泥金帖子跑进大堂,大声说,令狐公,子直兄中进士啦!
令狐壳士大喜过望,重赏了驿差,一众僚属们闻声而来,纷纷祝贺令狐公。令狐壳士携李义山及众僚属向西遥拜了圣人,又与令狐纶等家人向北遥祭了先祖,之后更让令狐纶准备一场酒宴,他要与众僚属同乐。
令狐壳士宪宗时曾为右相,同僚知交遍布京洛,来函中还有很多友人的贺信,包括洛阳的白乐天和刘梦得。欢宴之际,在令狐壳士的许可下,李义山大声念出乐天公和梦得公由衷地溢美,并将二人的文墨赠予众僚属传看欣赏。令狐壳士豪放地饮下许多杯酒,这位六十五岁的老人,高兴得像一个孩子,李义山第一次看到令狐公如此奔驰而自在。
次日,令狐壳士酒兴未尽,在书房执樽而饮,唤李义山前来。
李义山一人衣白,来到节帅樽旁,令狐公重读书信,命李义山代拟回函,待到日落之时,令狐纶前来收集书信,交付驿传,间或又有贺信送来,令狐壳士读完,每每大悦,立时更饮几杯。
一时,令狐壳士问道,义山,子直信中所说,新科状元少年时与杜牧交好,杜牧者,何人也?
李义山说,杜牧,字牧之,是长安万年县人,杜佑之孙。
令狐壳士问,可是德宗、顺宗、宪宗三朝的良相杜佑?
李义山说,正是杜相第三子之后。——这杜牧年方二十七岁,大和二年进士,今为门下省弘文馆校书郎。此子身负经略之才,好为兵法作注,为人性情刚直,不拘小节,诗赋俱佳,近来名动长安,其家世、风度及诗文,叫长安仕子们好是追逐仰慕。
令狐壳士说,比子直还要小一岁,他可有诗文传诵?
李义山说,有《阿房宫赋》一文流传,小子记得不全,试为令狐公诵之。——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李义山抄过此文多次,自是背得一字不差。
令狐壳士听毕,叹息说,大唐自白乐天之后,忽然冲出此等人物,某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