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不装了,摊牌了。

北宋大法官 南希北庆 3547 字 1个月前

张斐顿时是长长松得一口气,心想,下回这种逼,还是没有必要装,真是太紧张刺激了。

只见韦应方等一大群官员冲入屋内。

“张三,你简直欺人太甚。”

韦应方现在也不装了,指着张斐骂道:“你口口声声说法令与政令是互不干预,结果你们一次又一次干预我们官府的政策,我告诉你,你方才下达的禁令,我们是绝不会理会的。”

“你小子也真是给脸不要脸,从今往后,你们皇庭只需要管理好治安问题,其余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无权干预,我们也都不会搭理。”

这一次官员们是真的忍不住了,关键他们也觉得委屈,我们从来不干预你们皇庭审案,还积极配合,可是你们处处针对我们,十个官司,就有九个我们是受害者,到底我们都是官署,地位也是平等的,现在搞得我们都快成反派了。

这么下去的话,咱们非得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时,牛北庆、龙五也来到门前,张斐挥挥手,示意他们先退下,这咬人的狗,是不会叫这么凶,然后是心平气和地韦应方他们道:“各位生气至少也得有个理由,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韦应方是指着张斐的脸道:“你竟还有脸问?”

张斐双手一摊,“我实在是不明白?也许是我没有什么当官的经验,真的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我也不明白,朝廷怎会派你这黄口小儿,来担任如此要职。”

“这我都是被逼的,其实我也不想来这鬼地方。”张斐耸耸肩,“这一点你们可以去问问京城来的官员,我一直都是拒绝的,是司马学士硬逼着我来的。”

“.!”

韦应方一时语塞。

关于这事,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

张斐又道:“其实我是非常谦虚的一个人,如果你们能够说明白,这事是我做错了,我愿意做出改正,而且可以不论司法原则,咱们就讲道理。”

“好!咱们就讲道理。”

韦应方道:“你以为治理一个州府很容易吗?”

张斐摇头道:“我从未这么认为过,我认为这非常非常难的,就拿我自己来说,别说知府,我连知县都无法胜任。”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这么做?”韦应方道:“你以为朝廷希望弄什么扑买税么,这不是没有办法么,那些墟市、乡村都非常偏远,且又非常分散,如果官府派人去各个乡村驻扎,你知道这得要多少钱么?说不定还会入不敷出。扑买税既可以节省成本,又能收足税收,是一举两得,虽然其中也有问题,但总得来说,还是利大于弊,你若不懂,就别瞎判。”

张斐立刻道:“我从来没有否定扑买税的价值,我只是认为那份契约存在问题,故而才给出禁令,只要你们.。”

“什么问题?”

韦应方是直接打断了张斐的话,“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限制太多,还会有商人来扑买吗?除非降低官府的收入,但是这么一来,朝廷又不会答应,如果财政减少,朝廷是向我们问责,又不是向你问责。”

张斐笑道:“所以,说到底还是财政。”

“当然是为了财政。”

韦应方道:“我们也想做一个大善人,体恤每一个百姓,博取一个好名声,但是这根本不可能,这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

“既然是为财政,那我们就从这财政说起。诸位请稍等一下。”

张斐偏头看向许芷倩,“芷倩,你去帮我把五号文案拿来。”

“好的。”

许芷倩立刻出得门去。

张斐又向韦应方他们道:“诸位请坐。”

韦应方他们心里也在打鼓,难道我们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但脸上还是一副“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辩”的神情。

坐下片刻,茶都来不及奉上,许芷倩便拿着一份文案急急走了进来。

不多,也就十几页纸。

张斐接过文案来,扬了扬,“这份文案就是当初官府移交给我们皇庭的案件,全都是涉及到陕西路百姓造反的。

而其中原因也是大同小异,都是因为百姓受到苛捐杂税的盘剥,且上诉官府,得不到任何回应,故而选择造反,后来他们中很多人就成为了禁军、厢军,然后在这一次裁军中又被裁掉。”

韦应方眉头一皱,“你说这些作甚?”

张斐道:“这五件案子都是发生十年之间,但我计算过,朝廷平定一次叛乱的支出,就比官府在这十年内,从扑买税所得利润要多得多。

如今这件案子的情况,跟这五件的起因是非常像似,百姓也是忍受不了那些扑户盘剥,故而上门告状,如果你们谁能保证他们是绝不会造反的,并且签下文书,上陈官家,作为凭据,那我们皇庭就不管了。”

说到后面,他重重地将文案拍着桌上,砰地一声响,还将韦应方等人吓得一跳。

过得半响,韦应方才道:“你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顾左而言他,我们当然不希望百姓造反,但是我们要为财政负责,你们禁止了扑买税,这部分税钱收不上来,你来负责吗?”

签是不可能签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万一真反了,那怎么办?

一个百姓反,那也是反。

张斐笑道:“正如我方才所言,我这人是非常谦虚的!”

“抱歉,这我们还真没有看出来。”

“那是你们还不够了解我。”

张斐笑道。

一旁的许芷倩,突然瞧了眼张斐,不禁扪心自问,难道我也不够了解他吗?

在她的印象中,谦虚跟张斐真的是毫无关系。

张斐又道:“如果我的禁令是错误的,那你们可以进行上诉,但如果我的禁令是有理有据的,你却收不上税来,那只能说明你们无能。”

“你说甚么?”

“请稍安勿躁。”

张斐手一指,又接着说道:“每个人的能力都有大小之分,办不到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们可以上书朝廷,表示在皇庭的禁令下,你们无法收到这部分税,让朝廷另外换人来,如果没有人做得到,那无论我有没有道理,全都是我的责任,到底是我伤害了国家和君主的利益,使得财政介绍,我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但如果有人接受,并且做到,那就是你们的无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这番话倒是非常提气,一旁的许芷倩也是充满挑衅地蔑视着他们。

韦应方眉角抽搐了几下,道:“你少在这里含沙射影,我们一定会上书朝廷的,但是在朝廷未有下达命令之前,我们也是绝不会理会你的禁令,而且从今往后,我们不再理会你们皇庭的任何判决,行政是行政,司法是司法,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张斐道:“那我也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们,要是哪个扑户敢与官府做这一笔交易,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向你们保证未来的三年,他们都在修建河道,无论他们是谁。”

“你!”

韦应方当即拍案而起,其余官员也纷纷站起身来。

“那咱们就走着瞧。”

“悉听尊便。”

韦应方带着一众官员气冲冲地离开了。

许芷倩幽幽一叹:“到底还是与他们撕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