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崔二胯子

弟崔二胯子

磕头

民国二十三年腊月初二

信文念完,萧伟有些发懵,喃喃道:“这个‘崔二胯子’是谁?”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记忆中好像从没听祖父提起过这样一个人。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看出:这封信应该和祖父留下的那只盒子有关。因为信中不止一次提到一只盒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眼前这只。

萧伟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信的落款时间是民国二十三年,换算成公元,应该是……怎么又是1934年?从崔二胯子的信中可以看出,他带领24名弟兄去办的事情,一定是整件事情最核心的部分,而事情的结果似乎也很蹊跷,好像当时参与行动的24个人,后来全都神秘死亡了!

萧伟猛然间想起祖父留下的那封书信,上面好像有这么一句:“整个事情的离奇和诡异程度,超出了任何人想象。”难道祖父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么?

两人在火车上商量了整整一路,高阳也同意萧伟的观点,这个崔二胯子,一定与整件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信中虽没有提到具体什么事情,但两人都已猜到,崔二胯子说起带领24名弟兄去办的事情,会不会与当年关东军与溥仪卫队的冲突,以及这只“觐天宝匣”有关?而信中所提到的离奇死亡,会不会就是这件事情直接导致的?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曾老留下的这只盒子肯定是当年皇太极从高丽抢来的两只宝盒中一只。至于是哪只,据历史记载,那两只盒子一只随黄太极下葬,从高阳查到资料看,皇太极陵并没有过被盗的记录。所以目前唯一可能,就是溥仪宝藏那只!而且,两人掌握的所有资料也都指向了这种可能:曾老日记开始出现断档,是1934年;曾老从奉天移居北平,是1934年;曾老将名字从‘萧剑南’改名为‘曾弓北’,是1934年;现在,‘觐天宝匣’第一层崔二胯子这封书信,时间也是1934年!这只盒子,一定与1934年发生的一件大事有关。而日本关东军从溥仪卫队截获那只盒子的时间,恰恰也是1934年,这应该不是巧合!

这么看来,在1934年的东北,在溥仪、关东军、萧伟的祖父,也就是当年的萧剑南,还有书信中那个神秘的“崔二胯子”之间,一定发生过一件惊天大事。而这件大事,一定与眼前这只神秘的红木盒子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这一切迷题的谜底,都要等到觐天宝匣第二层与第三层打开才能知道。

两人整整商量了一路,现在看来,除按张老建议去朝鲜寻找那位高人后代外外,高阳还想到:“南张北谭”两大开锁世家,现在只找到了南张,如果能找到北谭后人下落,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另外,这个看来颇为神秘的‘崔二胯子’其人,既然很可能与整件事情有着莫大的关系,查一查他的下落,说不准会对整件事情有很大帮助。

下了火车,两人第一时间去找赵颖。赵颖还住在与萧伟成婚时买的那套小小一居室内。不过自从两人分开,萧伟再也没去过那里。赵颖打开房门那一霎,萧伟恍惚间有一种隔世之感。

赵颖见萧伟与高阳一起来到,微微有些诧异。两人在屋中坐定,高阳沉吟了片刻,将事情来龙去脉对赵颖讲了一遍。萧伟掏出崔二胯子那封书信,递给赵颖道:“赵颖,老爷子留下的这事儿,恐怕只有你能帮忙了!”赵颖并没有接,淡淡说道:“不用看了,这是曾老留给你的事情,我只答应帮你们打开盒子。”

萧伟连连点头:“对,对!我们这回过来,就是让你帮忙想想办法,打开盒子最后两层机关!”说完,萧伟将苏州临去之前,张老最后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赵颖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要去朝鲜?”萧伟看了看高阳,两人都点了点头。赵颖没有回答,而是微微摇了摇头。萧伟急道:“你不是答应帮忙么?”赵颖道:“我不是不肯帮忙,只是你们要找的人,连名字都没有,而且时间已过去四百多年,此人即便有后代留下来,究竟在北朝鲜还是韩国?韩国还好办一些,如果在北朝鲜,那就……”

萧伟道:“赵颖,你听我说,历史上这么牛的一个人,只要下功夫,肯定能打听到,苏州张老爷子说了,什么来着,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赵颖一愣,看了看萧伟,奇怪这句话怎么会突然从他嘴里说出来?

只听萧伟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你不就是朝鲜族么,找找你在韩国的亲戚,肯定能打听到!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找到这人后代的下落,事情就好办了。赵颖,这事情只有你能帮忙了!”赵颖看了看萧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试一试!不过,不保证一定有结果。”

接下的日子,又是漫长的等待。两人都很清楚,开锁的事情除赵颖外,没人能帮得上忙。萧伟和高阳倒未闲着。从苏州回来后,萧伟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每日研究“觐天宝匣”第二层的“对顶梅花芯”机关,每有所得,必欣喜若狂。

而高阳则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明察暗访,终于调查到了那个书信中神秘“崔二胯子”的详细资料。不出所料,这个“崔二胯子”,确是当年东北啸聚山林的著名大土匪之一。资料显示:崔二胯子,姓崔,真名崔洪海,江湖报号“崔二胯子”。生于公元一九零八年,吉林省蒙江县崔家屯人,与其大哥崔大侉子崔洪江以及当时著名大土匪高鹏振、马占山等,当年并称为“关外绿林十虎”,一直以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为生。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崔二胯子所部不接受日本人改编,后被日伪军重兵包围,只带领十一名兄弟突围出来。其后崔二胯子又招兵买马,长期隐藏在长白山打游击。东北抗联在一九三四年和他们接触上,崔二胯子同意被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独立支队,但不幸就在谈判达成不久,崔二胯子部再次被日军重兵包围,东北抗联救应不暇,最后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注1)

这段介绍看得高阳热血膨胀,没想到这个“崔二胯子”,竟是如此一位英雄豪杰,一位当年在日寇铁蹄下誓死不屈,以自己血肉之躯筑成钢铁长城,转战于关外白山黑水之间的抗日铁血男儿。难怪曾老会与此人有交情!读罢资料,高阳崇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虽然了解到这个“崔二胯子”是何许人也,但似乎对整件事情进展帮助不大。从信中可以看出,这个崔二胯子一定与曾老留下的盒子有关,不过,在七十多年前的东北,曾老和这个崔二胯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不得而知。

又是一星期过去,赵颖那边终于有了消息。经辗转查访,她找到一位现在韩国的远房亲戚。对方回复了邮件,答应帮忙。不过查询工作要用一段时间,而且是否会有结果,也不肯定。除此以外,赵颖也查到了北谭最后一代传人的信息,不过这条路看来明显是走不通的。

根据资料显示:北谭最后一代传人是兄妹两人,哥哥姓谭名青,生于清光绪34年,也就是1908年。在1930年初,谭青因犯盗窃罪被奉天警备厅拘押,后被日本人秘密处决。其妹谭倩儿,生于公元1912年,谭青死后半年,也就是1930年9月,谭倩儿与老母前往英国,后不知所踪,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萧伟听到这里,突然问高阳:“对了哥们儿,你说那个谭青那个妹妹叫什么来着?谭倩儿?”顿了一顿,喃喃道:“我怎么觉着这名儿这么耳熟啊?”想了一会儿,又道:“简直是太熟了,我觉得,这名儿我一定听过?”高阳笑了,拍了拍萧伟:“你啊,外面认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女孩儿,说不准是重名呢!”萧伟点了点头,呵呵一笑:“也对,哥们儿认识的妞儿肯定比你多!”

接下的日子,萧伟几乎足不出户,每日琢磨祖父留下的那只盒子。自从苏州张老处学得‘乱簧决’,他的开锁功力已有长进。回来又下了这半个多月功夫,越钻研越觉有趣。目前盒子第一层“子午鸳鸯芯“,萧伟已略窥门径。不过经过“把簧”之后,第二层“对顶梅花芯”还是云里雾里,基本摸不到门儿。看来开锁之道确如张老所讲,还长着呢。

萧伟找到高阳,将曾老的日记全部搬回家里。在高阳帮助下,他将所有日记仔细研读后,并未发现任何与开锁有关的东西。日记看完,他又往赵颖那儿跑了几次,让她帮着在祖父遗物里好好找找,看是否留下什么开锁秘笈之类的书。

自上次到公安部找赵颖过歉后,赵颖似乎不再对他横眉冷对。仔细查看之后告诉萧伟,曾老的遗物除大量书籍和侦破手稿外,并无任何开锁有关的资料。萧伟失望之余,只能厚着脸皮向赵颖请教。赵颖从未见萧伟如此虚心求学,甚是诧异,不过还是对他所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再剑拔弩张,但大伙儿也慢慢明白:这种改善,其实是彼此的距离越走越远了。萧伟是情场高手,这道理他自然懂:一个女人如果还恨你,说明她心里还在意你!赵颖现在的态度,似乎对萧伟已不再介怀,看来她确是准备把以前的事情彻底忘掉了。

等待这段时间,高阳也利用闲暇之余,遍查资料。不过再没获得任何新的进展,包括曾老的日记中,也没有再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和萧伟一起,两人又找过一次马老太太。高阳向老人询问是否知道崔二胯子其人。马老太太的回答是肯定的。崔二胯子大名当年在东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老人并不清楚曾老曾与崔二胯子有过交情。

整整两个多月过去,高阳和萧伟都快丧失了希望的时候,赵颖那里终于来了回复。初夏的一个傍晚,高阳拿着一份打印好的邮件找到了萧伟。

萧伟已是近三月足不出户,衣冠不整、蓬头垢面。不过这段时间他锁技大进,现在不用钥匙捅开红木盒子第一层“子午鸳鸯芯”,已不在话下。

仔细看过高阳带来的邮件,萧伟大喜过望。赵颖办事儿果然认真,邮件是用韩文写成,字里行间,赵颖一一作了翻译。邮件上有高丽李氏家族的详细介绍,正如苏州张老所讲:李氏家族世代制锁为生,到了宣宗年间(也就是明神宗万历年间),其家出了一位异人,使其家族在高丽制锁业内由无名小卒一下窜升为泰山北斗,而且这种地位,直到朝鲜战争之前一直没有动摇。

战争结束后,由于两边封锁很厉害,李氏家族的下落就没再多消息了。邮件中只提及在朝鲜战争以前,李氏家族居住在平壤,最后一代传人名李朴奂,1950年23岁,如果现在还健在的话,应该已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看完邮件,两人商议了一阵儿。现在看来,若想打开盒子下面两层,朝鲜之行是必须的了。除了亲自到朝鲜查访,不可能再有其它方法找到李氏家族后人。

寻找方法有两个,一是明查,另一个是暗访。两人都感觉明查似乎不大现实,因为北朝鲜那边封锁很严。虽说中朝关系一直不错,但这种民间活动若想拿到两方政府批文,恐怕很困难,就算能办,时间估计也拖不起。唯一的方法,只能时冒险去暗访,一切只能到了平壤再打听,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