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这句话是花径轩在帮我测算前问我的,既然石道友想知道花径轩还说了什么,我就想着也问上石道友一句。”
石武知道自己已经处在花径轩布的局中,他通过对神机道算之法的初步了解,他很清楚花径轩这个问题无论他回信还是不信,都会引出两条由花径轩把控的路。以后他们二人相遇,他在这神机峰门人面前将会被任意拿捏。石武的背后开始冒出冷汗,他一时间竟找不出破解之法。
对面的方元看到石武默然不语,加了一句:“很难吗?”
就是这简短的三个字若三座大山一般压在石武身上,石武心头一窒,手掌抓着桌案拼命忍耐着。
就在石武准备起身逃避时,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花径轩把控的第三条路。石武还是首次被在他身上下注之人以外的修士逼至如此。他迅速冷静下来,回想着过往的一切,等脑海中再次出现花径轩给他的三条路时,他突然笑了起来。石武双目坚定道:“方道友,我很想去信命,可我已经是个知命之人。到目前为止,我父母的相识,我的出生,我的遭遇都是有人一手安排好的。我正走在一条既定的路上,终点为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若有人要从旁窥探或者改变这条路,那就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器量去承受那些人的手段了。换句话说,我也很想知道花径轩帮我测算之事是在花径轩的意料之中还是在那些人的安排之外。亦或者,花径轩只是那些人在此刻安排入局的一颗棋子。”
先前还镇定自若的方元两边鬓角滴下两道冷汗,石武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把他带入了所说语境,方元的身子连同他的元婴一起在那不住
地颤抖。方元周身金芒还想汇拢至元婴处护他心神,好让他稳定下来。谁知它们刚一触及方元元婴,处在石武语境中的元婴就迸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若天上星辰砸碎地上蝼蚁一般将那些金光全部击溃。清醒过来的方元难以自控地以手掌捂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正在内隐界一处琴坊弹奏古乐的花径轩突然神色大变,只见他指间金芒暴涨,他所触碰到的琴弦一根接一根地崩开,紧接着整张古琴承受不住地碎裂在桌上。
琴坊内本在欣赏花径轩美妙琴音的雅客们像是被一股难以名状地可怖音律侵袭,一时间皆感头晕目眩,有些修为低的直接昏了过去。
花径轩还想以法力重新汇聚那张破碎古琴,谁知他双手刚一掐诀就似被钳制住一般。花径轩的神机道算之法自行运起,一排排与方元二字相连的丝线来到他面前,却与先前那些琴弦一样全部断开。随后那股钳制之力和神机道算之法同时消失,花径轩身子前倾喷出一口鲜血,看着从断开琴弦上滴落的殷红血液,花径轩骇然道:“居然可以隔空开我神机道算之法!与方元有关,可方元身上根本没有这等天道之力,那只能是石武!是有人在帮他?还是说他找出了连我都不知道的第四条路!”
花径轩想到此处,心绪纷乱地望着下方道:“石武,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再说回行旅门飞舟船舱内,吐血之后的方元反而感觉一阵神清气爽。他不解地看向石武:“石道友也通命理玄说?”
石武见方元恢复,反而有些失望道:“我从未涉猎什么命理玄说,但我之功法对于灵力的感觉极为敏锐。在你说出‘你信命吗’四字时,我感觉你的灵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当时的眼神就好像是有人在通过你对我传达某种信息一样。若我猜得不错,那花径轩应该在你身上留了灵力和术法。说实话,我当时已经被他逼到了绝境。无论我回答信还是不信,甚至是我逃避这个问题,我都会沦为他网中之人。可正因为这个路字,我想到了自己这一路的历程。所以我才会说出那番回答,我想看看在你身上留下灵力术法的花径轩和在我身上布局之人到底哪个更厉害。只是现在看来,花径轩之能为还是差了太多,我仅仅是将在我身上布局之人的行径说出来他所留的术法和灵力就都被破了。”
一直以为花径轩和自己同等修为的方元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武,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这二人面前是那么渺小。
石武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方元,他示意道:“方管事,你现在可以把剩下的批言告诉我了。”
“石道友,不,石前辈。”方元有些拘谨道,“我先前只是看不惯他,想通过你打破他的批言从而让他算错一次。可现在看来,我在他面前就是个跳梁小丑。既然我知道他在利用我对石前辈进行设局,那么我更不能说那些批言了。”
石武道:“方管事还是叫我石道友比较好,不然我听着会觉得自己很老。”
方元语气恭敬道:“石道友。”
石武点了点头道:“你还是告诉我吧。他初次与我相遇时明明可以相见,却只是通过一墙之隔对我行忠告之语。我第二次与他有交集是在高林宗外被人围杀之时,当时已经身在珠光阁的他通过珠光阁总部传来阁主令,阻下良贞的出手并且还让珠光阁对我示出好意。而你我这次相坐对谈便是第三次,所谓事不过三,我想这次结束后就该是我和他真正相见的时候了。方管事,如今的我并不惧他,你但说无妨。”
方元听后说道:“好吧。那花径轩说我与石道友是‘遇而不识,后聚相谈’。他对我说的有关石道友的批言也是从顶膳宗为起始,分别为‘顶膳争锋,拜月扬名。火莲临东,前尘尽消’。他更是言明石道友在听闻他对我的批言后会想到各走一边的方法,随即他就说出那句‘拜月宫再现尘寰之日便是石道友踏上内隐界征程之时,他在内隐界等着石道友’,他言说若石道友听闻这句依旧无动于衷,那么他就任由我处置。若石道友真的与我相对而坐,那么他就要借我之身与石道友好好谈谈了。”
方元这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先前这一切不正是应了花径轩赢了他之后借他身体与石武相谈么。原来从一开始他方元就已经在花径轩的局中了。
石武也不禁为花径轩的手段动容道:“神机峰门下果然个个都是人杰之辈。”
这场石武与花径轩的隔空交锋以石武借势于在他身上下注之人而取得险胜。石武不知道他们下次真正相遇时会是怎样的境况,他仿佛看到自己这条道的两边又多了一层迷雾。
方元擦着头上冷汗,心中对石武的尊崇之感到达了顶峰,他送出一块印有行旅门图案的玉牌道:“方某谢石道友为我破除术法之恩!”
石武没有客气地接过玉牌,他看向方元问道:“方道友,你如今还信命吗?”
面对石武问出与花径轩同样的问题,方元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作答。
石武却起身对方元道:“方道友,命可以信,甚至可以在别人安排的命运之路上走下去。但你也要时刻记得,命是你的,你看清他们帮你安排的路后,你就该想着要如何积蓄力量破局而出了。当然,这种路方道友这辈子都不用走,我真是很羡慕啊。”
方元身心上的重担在石武说完最后一句时全部消除。他赶忙起身,对已经出去门外的石武躬身作揖道:“石道友之良言方元一生铭记!方元也坚信石道友会迎来破局掌命之日!”
走出船舱的石武轻笑一声,他抬首望天,好似在对亦敌亦友的花径轩道:“你可得快点成长。既然你想入此局,那么我很希望你可以成为超越在我身上下注之人的存在。这样子我们才能互取所需,最后再看看到底谁是那个破局掌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