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爹!咱照剧本演么?

赵暨多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似笑非笑道:「求之不得!」

一刻钟后。

赵宁端着泡好的茶过来的时候,棋盘上的黑白子已经杀得难解难分了。

清虚贫道执黑,步步为营,屡次三番将白字逼入险境。

棋艺不错。

但也仅仅是不错。

至少在赵宁的认知当中,应该比赵暨还要稍逊一筹。

赵暨棋风多变,无论是大开大合肆意攻伐,还是跟贫道对着挖坑,都不太可能落于下风。

但实际情况却是……赵暨的劣势还不小。

眉头微微锁着。

看起来有些许烦躁之意。

有时候,明明狠心放弃一小片子,就能打开局面的,他舍不得放弃。

有时候,明明在必争之地的博弈,他却放弃得特别武断。

慢慢的。

白棋就落了下风。

赵暨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自从上一次黑子落下,他执棋的手已经在棋盘上空悬停许久了,却迟迟没有落下。

虽然神情淡然,呼吸却变得有些粗重。

终于。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要落子。

现在他想要破局,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狠心壮士断腕,要么

在泥潭中,跟黑子一条路打到天黑。

这一子落下,便是定了。

只是他的手刚刚落下半寸,就又收了回来,将棋子紧紧握在手心当中。

握起的手缓缓放在桌子上。

「道长好棋!」

赵暨笑着摆了摆手:「孤认输了!」

清虚道长缓缓抚着胡须,笑道:「此棋局并非必输之局,黎王陛下不再试试么?」

「不必了!」

赵暨摇了摇头:「老了,脑袋跟不上。」

清虚道长没有强求,只是端起桌上早已放凉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多谢好茶招待!贫道明日便启程去楚国,今夜当好好休息一番,这就告辞了!」

说罢。

便站起身来。

笑眯眯地冲赵暨作了一个揖,便大踏步离开了重黎殿。

「这老道,赢了就走!」

赵暨笑着数落,好像输了这局棋,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赵宁深吸了一口气:「父王!这好像是您第一次下棋主动认输。」

「怎么?」

赵暨似笑非笑问道:「孤一把年纪,难道连认输都不行了么?你快把棋收了!」

「是!」

赵宁点了点头,便不急不慢地收起棋来。

赵暨打着哈欠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天不早了,孤要睡了,等会你收完棋,也去休息吧!」

「父王等等!」

赵宁叫住了他。

赵暨问道:「还有什么事情么?」

赵宁看着他的右手,淡淡笑道:「您手里还有一颗!」

赵暨眉尾颤了颤。

缓缓张开握着的右手。

里面的那颗黑棋,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了齑粉。

而此时。

赵宁也已经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分别装回了棋盒当中。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父王!儿臣能不能邀您再下一局?」

说着。

从怀中取出了一册名单,放到了棋盘对面。

那是黎国出席九州祭的名单,宗室之中的绝顶高手,皆在此列。

……

驸马府。

嬴无忌打着哈欠,任宫里来的两个裁缝,把自己摆成十八般模样。

半眯着眼问道:「娘!白芷呢?」

「那丫头啊!」

白仪摆手笑道:「她血脉二次觉醒,我让她去找老长老了。」

二次觉醒?

嬴无忌感觉有些稀奇,血脉还能二次觉醒的么?

不过他也不疑有他,白仪口中的「老长老」便是超级大佬白家老道,绝对的大腿。

至于白芷的安全,也不用特别担心。

因为天狐入梦是两人共有的,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白芷的安危。

而且这小丫头不止是自己学宫的助教,还是网课的助教,但凡自己教过的法术,她都学过,私下里面也开了不少小灶。

论战力,普通的兵人境,恐怕只有被她拿捏的份。

能有白家老道帮她二次觉醒。

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哈欠……」

嬴无忌伸了一个懒腰,只想着赶紧量完,然后吃个夜宵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思太多的原因,最近他一直特别困。

很快。

量完了。

把裁缝打发走,他就坐在餐桌前,准备就着锅,把乌鸡粥给炫了。

不曾想还没动勺子

,门外就传来一个声音。

「给贫道留一口!」

「哎?」

嬴无忌有些不情愿,还是搞来了一个小碗,给清虚道长分了一碗。

清虚道长闻了闻,赞叹道:「还真不错啊!」

说着,便捧着碗小口喝了起来。

嬴无忌嘴里吧唧着肉粥,含混不清地问道:「我们绛城这是又有什么大赌局了?把您老都给吸引过来了!」

「这话说得有问题!」

清虚道长有些不高兴:「老道我是出家人,难道除了赌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么?」

嬴无忌笑嘻嘻地问道:「我听说城南开了一家新青楼,姑娘皮实,价格亲民,道长难道是奔着这来的?」

「你,你这小子!」

清虚道长被气得不轻:「真是有辱斯文!老道练得是童子功,至今都保留着元阳,哪像你小子,脑袋里整天惦记着女人!」

嬴无忌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啊!那我就当您是来见徒弟的吧!」

清虚道长点头:「老道我就是来见徒弟的!」

嬴无忌右手一翻。

含光剑直接甩了出来。

「出来吧,倦子哥!」

韩倦的虚影打了哈欠,神情当中带着懒洋洋的怨怼,好像很不满嬴无忌强行唤他加班。

不过眼睛一睁就看到了清虚道长,颇有些惊喜:「徒儿韩倦,拜见师父!」

「嗯!」

清虚道长点了点头:「见过了,回去吧!」

韩倦:「……」

他一脸莫名其妙,不过清虚道长都让他回去了,那他只能回去。

回剑身之前挠着头打量了两人一会儿,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搞什么玄机。

等韩倦回去。

嬴无忌才笑着问道:「看来道长也不是来找徒弟的啊!」

清虚道长被他搞得有些烦,压低声音问道:「小子,你现在就一点也不慌?」

「我慌什么?」

嬴无忌一副不解的样子。

清虚道长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思忖再三才说道:「我回来之前,找老黎王下了一局棋。」

「哦?」

嬴无忌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长是想传授我棋艺么?」

清虚道长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将碗放在了一边:「传授棋艺不敢当,只是听你父王说,你下棋还从没赢过他。你我有缘,十两银子,我让你看看老道我怎么赢他的。」

「十两……」

嬴无忌终于收起那副无所谓的神情,眼神也严肃了几分。

右手虚握,凌空一慑,书房的棋盘便飞了过来,稳稳当当落在桌上。

他从怀里摸出了十两银子,似笑非笑道:「请道长指教,我还真有点想赢一把。」

「好说!」

清虚道长拢了拢头发,神情无比认真。

左手执黑,右手直白。

交替落子。

完全是宫中那局棋的复盘。

就连落子的时间都一模一样。

嬴无忌看得眼角直跳。

老丈人这局棋,竟然下得如此……纠结?

良久。

良久。

棋下完了。

清虚道长问道:「如何?」

嬴无忌点头:「学到了!」

清虚道长又问:「可有所感悟?」

「有点感悟,但不多!」

嬴无忌笑着摆了摆手:「这并非我父王的真实水平,中盘的时

候,有一步棋我父王胜算极大,只不过因为疏忽漏了过去。道长这局棋能赢,也就占了我父王精力不足的便宜。

若我父王精心布局,天下英豪尽在棋盘之中。

无人能破!」

清虚道长也不生气,只是反问道:「那你们翁婿的精妙布局中,可否出现过同样的情况,你的胜负不取决于你,只取决于你父王愿不愿意让你赢的境况呢?」

嬴无忌脸上笑意不减:「存在又如何?莫非他会因为一个我,而放弃费尽心血的大好局面?」

清虚道长看了看棋盘:「若他年富力强,自然不会。但他下完这一手,执棋者便只剩你一人,他何尝不会陷入胜负只取决于你一人的情况?」

嬴无忌笑道:「他信我,便足以。」

「信与不信,从来不是问题!」

清虚道长有些累,摆了摆手道:「无忌,我问你一个问题!」

嬴无忌问道:「道长您说!」

清虚道长将棋子一颗一颗收走,一直倒退到嬴无忌口中的「赵暨必胜之手」,才问道:「若执黑的人是你,你可有把握面对这必胜之手?」

嬴无忌思忖良久,笑着点了点头:「这天下哪有什么必胜之手,我随口说说道长怎么还当真了?」

他捻了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这一步。

仍然是赵暨下的棋。

这一手,让出了宝贵的主动权。

脸上带着笑容:「我还是相信,棋会按棋谱来。」

清虚道长静静看他了些许时间。

轻轻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也罢!」

「保重!」

说完。

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庭院中。

纵身一跃。

咻的一声消失了。

……

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南宫燕静静地看着姬峒下棋。

姬峒左手执黑,右手执白,照着棋谱,慢悠悠地将棋摆下。

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黎王。」

「赵暨。」

「可惜……还是老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