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静谧。
静谧得让人觉得安详。
花朝递给白芷一个擦嘴的手巾,转身看向嬴无忌:「无忌,还吃么?」
嬴无忌摇头笑了笑:「饱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
便站起身,朝屋里走去。
花朝看向白仪:「娘,那我们休息了!」
白仪笑着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目送花朝追了上去。
她这才冲剩下的两个姑娘说道:「小白芷,星璃,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赶紧睡了!」
说着,便推搡着两人回自己的屋。
院中冷清了许多。
白仪收起杯盘,又熄灭了篝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种感觉,那就是白家早就不适合如今的人族王朝了。
部落时代的很多想法,跟人族王朝已经完全脱节。
就好像现在,两个长老各种所作所为,让嬴无忌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她却又无力阻止。
因为她也从未实际控制过两个长老,甚至无法彻底掌控白家。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白家被乾国驱逐是注定的,被黎国驱逐也近乎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要那种「白家才是人族拯救者」的思潮一天不下去,白家就会一直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可偏偏,改都改不了。
因为数千年前,白家成功过。
….
现在。
这种思想,好像被嬴无忌扭转了一些。
但扭转得好像有些晚了,自己儿子陷入了何等艰难的境地,她这个当娘的比谁都清楚。
「唉!」
白仪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当初把白家接到黎国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有些后悔。
但若让她重来一次的话,她可能还会这么做。
白家生于中原,长于中原,即便漂泊千年,依然要落叶归根。
白家本身并没有错。
只是不太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中。
她摇了摇头,缓缓回到了房间内。
窗内。
芈星璃看着空荡荡院子,稍微有些失神。
之前她做梦都想挖黎国的墙角,却怎么都找不到机会,因为这翁婿两个人表现得实在无懈可击。
却不曾想,一个小小的祈禳之术,居然硬是把看似坚如磐石的黎国,硬生生地开了一道缝。
现在好像是挖墙脚的绝佳时机。
但又有点不忍心下手。
「唉……」
芈星璃轻叹一口气,准
备睡醒再考虑这个问题。
没想到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小丫头坐在自己床榻上,空悬着的两条小腿轻轻晃着。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一个可爱而狡黠的弧度。
芈星璃撇了撇嘴:「小白芷,你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其实我很聪明,的表情?」
白芷有些不满:「我本来就很聪明!」
芈星璃被逗乐了:「那你说说你聪明到哪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是不是有帮你家公子分忧的办法?」
白芷点头:「昂!」
芈星璃笑道:「既然有,为什么不直接跟你家公子说?」
「跟公子说,公子指定不同意!」
「那你跟我说也没用啊!」
「不!跟你说才有用,你是我计划中的第一步。」
「……」
芈星璃看着白芷自信的小眼神,心里不由有些犯嘀咕:「那你倒是说一说,你的第一步计划到底是什么啊?」
白芷盘着腿坐在床榻上,白嫩的手指在她眉心一点:「这是我们狐族的媚术,我试过了,贼好用!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你把公子给推倒!」
芈星璃:「……」
白芷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步,我帮你奴役万妖!」
芈星璃:「……」
白芷见她沉默,心中很是不爽:「怎么?你不相信我?」
芈星璃撇了撇嘴,学着嬴无忌,冲她脑袋就是一通乱揉:「怎么?你在教我做事啊!」
白芷气得张牙舞爪,一个没憋住,就直接把自己的计划全都抖落出去了。
芈星璃本来没抱多少希望,只想好好逗弄她。
但听着听着。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神情也变得愈发严肃,甚至还有一点点兴奋:「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白芷气哼哼道:「反正说出去公子可能不会很满意,但对你来说肯定是最好的选择。怎么样,你干不干?」
….
芈星璃听得无比心动。
但考虑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对你公子好,但有时候你可能真的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你也不太清楚,他希望你能怎么样活下去。
他的以大局为重,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想以大局为重,而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他关心的,终究是他身边的那些人。
我问你。
若是咱们这么做了,你觉得他会高兴么?」
「肯定不高兴!」
白芷摇了摇头,但又有些不甘:「可是这样能解决问题啊!你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不去做呢?」
芈星璃笑着摇头:「若是之前的我,肯定很乐意做,但我觉得吧,做人也不能完全被自己的立场所支配。若真那么做了,也许我这个女公子会被楚国后人歌功颂德,但也不过是国之私心罢了,算不得什么伟大的事情。
我的私心。
国之私心。
横竖算来都算私心。
所以还是别让他生我的气了。
更何况,黎国这边八字还没一撇呢?
若你那么做,不是逼他做决定么?
照我说。
咱们顺其自然。
若等到哪一天,他真的被惹毛了,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白芷想要反驳,但想了想,又把话咽了下去。
垂着脑袋有点沮丧。
「行吧……」
「哎!?」
「怎么了!」
「快看!」
芈星璃揪起白芷,两个人一起趴在窗边,看到正室的门已经开了。
花朝正在门口帮嬴无忌整理衣领,又温柔地说了些什么,便任由嬴无忌出府了。
这大晚上的又要去哪?
太子府?
还是别的地方?
……
月明星稀。
乌鹊北归。
新地沃土千里,田间吐绿。
然仍有多地未有人踏足,残留半分苍莽之气。
春至雪融,化作急湍。
在乱石之中激荡成流。
月下。
石屋。
一中年男子正静静坐着,石锅里面煮着溪流之中取出的雪融之水。
热气咕嘟咕嘟涌出,在月下氤氲成诗。
只是这水烧得太开,顶翻了石锅中的酒瓶,凭空向溪涧中倾倒了淡淡的酒意。
对面。
一个相貌俊逸的青年,正面露不耐之意。
「有屁快放,没事装什么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