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陛下!您别找我了,我怕韩家误会!

何况马上要过年了,地方官吏也是人,也想要回家跟家人团聚!

韩土人人对朝廷忠心耿耿,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手不够,就算再忠心也无济于事!

按我的话,放心应对!

北边战事打完之前,任朝廷再怎么催,我自岿然不动。

就算打完得早,正月十五之前,也不要有任何动作!”

大长老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是!”

管他徙民令再能煽动人。

一张都发不出去又有什么用?

此举虽然有些冒险,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赵氏收拢全部力量之前,绝对不可能给韩家脸色。

这个决策,做得很对!

韩赭继续说道:“即日起开放谷种仓,低价售卖优质谷种,一颗都不要留。同时发布政令,明年公田收成,一半归于耕种之家。”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心头都狠狠揪了一下。

如今井田仍是韩土主流,公田收成分出去一半,就相当于砍了韩家近半的收入。

不过只有这一年的话,倒是还能接受。

这些百姓舍不得优质谷物,也舍不得公田的收成。

至少能拖他们一年。

韩家虽然也会亏不少,但远远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反倒是赵氏那边拖不起。

对于韩赭的要求,他们没有异议。

韩赭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另外给各地读书人拨款,宣扬新地乃是狄国故土,水土之中尽是蛮夷之气,邪祟横行,五谷不生。

若是迁徙过去,生出的胎儿也容易邪祟入体,满身蛮夷习性,杀父弑母都是常事。

王室之所以下徙民令,就是打算用这批百姓,将蛮夷邪祟之气吸干净,这样数十年后才能彻底纳入中原版图。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我们的黎王陛下,乃一代雄主啊!”

“是!”

大长老听得直点头。

那些百姓字都不识一个,最爱信这些道听途说的传言。

这几项举措下来,那些百姓就算再馋修炼资源,再想强行翻身,也得好好考虑一下了吧?

不得不说。

韩赭这个家主,还真是有点狠。

大厅众人也纷纷赞叹道:“家主英明!”

韩赭神色冷峻:“诸位受累!真正的考验,年后才会开始,年前暂且修整修整,等赵宁班师回朝之后,便是至少持续一年的硬仗!”

“是!”

在场众人齐齐应声。

的确!

真正的考验年后才来。

这段时间韩家所有人都精神紧绷,现在摸清了赵暨的底细,也的确应该休息几天了。

毕竟现在韩土的情况十分理想,自从第一波流民被压制下来,韩土的百姓就一个比一个乖,基本没有迁徙的念头。

这乖得,甚至让他们心慌过一段时间,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组织故意撺掇他们按兵不动。

若不是紧密排查之后,没有发现半分神秘组织的痕迹,他们这颗心还真未必敢放下来。

看来,这些都是韩家之前举措的功劳。

这次韩赭的举措,也算是之前一系列举措的延续,应该会收效不菲。

这波还是稳的!

至少在新版徙民令公布之前,能稍微放松一些了。

过个好年!

韩赭取消了传讯符,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一位老者的身上。

他在看老者,老者也在看他。

他的目光有些纠结。

老者目光稍显躲闪。

终于。

他深吸了一口气:“岳父大人,最近陛下召见你好像越来越勤了啊!”

老者不是别人。

正是他的岳父,郑鸳的父亲,同时也是郑家的大长老——郑濂。

郑濂早就知道韩赭要问这个问题,可亲耳听到他问,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现在议事大厅所有的韩家人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了。

他更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这跟公开审讯有什么区别?

轻叹一口气,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陛下可能是太念旧了吧!”

他的确跟赵暨是老相识了。

当时郑家还是郑国。

他还在黎国当郑国质子,跟还是小屁孩的赵暨有过几面之缘。

只能靠这个强行糊弄了。

但韩家人明显不吃这一套。

这次他们韩家议事,特意把郑濂拉过来,就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郑濂跟赵暨走动太频繁了。

怎么可能是这么一句话能轻易糊弄的?

“哦?”

韩赭眉头微微一挑:“小婿可否问一下,岳父大人与陛下三天见两面,期间都聊了些什么啊?”

郑濂有些头疼:“诗词歌赋,棋艺历法……”

韩赭紧接着问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没有!”

郑濂回答得无比笃定。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赵暨每次召见他,都是下棋品酒,根本不谈任何政事。

可偏偏是这种实事求是的回答。

让韩赭愈发心疑:“岳父大人!陛下就没跟你谈过政事?比如……让郑家帮忙引渡百姓入新地?”

郑濂就知道这才是他们的目的,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一次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郑濂是真的有些急了:“我说好女婿,现在韩郑早已成为了一家,郑家怎么可能做出背刺韩家的举动?若非你为新地百姓之事把我接到绛城,我现在还在郑地享福呢,又何苦整日接受陛下召见?

这可是障眼法,你可千万不要听信陛下的挑唆啊!”

“哈哈哈!”

韩赭哈哈大笑:“怎么会呢?小婿想想也是,陛下此举,定是为了挑拨离间。你我翁婿情深,又怎么可能因此伤了感情?”

郑濂松了一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陛下召见,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敢抗命啊!”

韩赭笑道:“小婿就是这么一问,岳父大人千万不要见怪!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上好的参茶,岳父大人好好享用,莫要为此事伤了神!”

郑濂老怀甚慰:“你有心了!”

“应该的!”

韩赭笑眯眯道:“只要韩郑一心永不背弃,就算岳父大人想吃天上的蟠桃,小婿也摘下来给您吃!今日这么早把您请来,您受累了,我让人带您下去休息。”

“哎哎哎!”

郑濂感觉轻松了不少,在韩家后辈的带领下,离开了议事大厅。

他离开之后,大厅的气氛却没有丝毫舒缓。

就算真是挑拨离间,赵暨也没有必要召见得这么勤啊!

而且……

赵暨怎么可能一次收编郑家的念头都没动过?

可在郑濂的口中,赵暨一次都没有跟他提过引渡百姓的事情。

太离谱了!

韩赭无论从自身处境,还是家庭感情,都想相信自己的老丈人,可这件事实在有些蹊跷,蹊跷得有些让人发慌。

但也不排除赵暨强行使用障眼法下大棋的可能。

现在没有证据,不好下结论,当众敲打一下,应该会有一些效果。

他摇了摇头,便把议事大厅的众人遣散了。

“大哥!”

韩猷却把韩赭拉住了,低声道:“我的人在郑老爷子书房抄录到了这个!”

说着,便把一张纸递了过去。

自从郑濂频繁入宫,韩家内部就引起了警觉。

韩赭是郑濂的女婿,自然不能让他的人去监视,不然很有可能因为地位或者感情做出不理智的判断。

即便他是家主也不行。

所以安排在郑濂身边的人,一直都是韩猷的手下。

没想到,还真抄录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韩赭接过纸一看,顿时有些疑惑:“历法?怎么了?”

历法也是一门学问。

不巧,郑濂对这门学问无比热忱。

所以他刚才提起赵暨跟他聊历法的时候,众人都不怎么奇怪。

韩猷却微微一笑:“我已经请诸位长老看过了,这历法甚是玄奥,不像是普通的历法。”

“那是……”

“颛顼古历!”

“……”

韩赭心头一颤。

颛顼古历,可是帝颛顼心血所凝,自然是历法中极其崇高的存在。

若是把颛顼古历研究透,不仅能够掌握阴阳天时,甚至能够呼风唤雨。

深奥至此,也难怪楚国愿为它付出那么大代价。

但是……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岳父能得到颛顼古历?

就凭他对历法热忱,就能让赵暨将颛顼古历拱手相赠?

赵暨的障眼法?

可这障眼法代价也太大了吧?

一次引渡百姓也不提!

前前后后召见几十次,却从不谈论正事!

到最后,还反手探讨了颛顼古历?

这谁能相信啊?

韩猷意味深长道:“大哥!我知道你愿意相信自己的岳父,但郑家不得不防啊!郑家表现得太乖了,乖到让人害怕。你岳父虽然已经不是家主,但只要他有想法,就依然能够影响郑家的决策!

诸位长老的意思,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莫要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强保不该保的人!

你是韩家的家主,我们理应为你马首是瞻!

但也希望你……”

“行了!”

韩赭微微皱眉:“你是在教我如何做好一个家主么?”

韩猷噎了一下:“不,我这……”

韩赭冷笑一声:“转告诸位长老,我韩赭已经无数次证明,我才是带领韩家走向繁荣的人,无需任何人指点。且不说郑家现在还没有动作,就算真有动作,我也能以最完美的方式处理。

族中某些长老小心思有些多了,以后有事当面说,公事公办,我不怪他们。

但若再私下里撺掇韩家内耗,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闭嘴。

另外……”

他拍了拍韩猷的肩膀,笑容愈发瘆人:“二弟!韩家明面上的事务已经够多了,不必暗中操劳太多。为兄给你一个忠告,夜路走多了……容易撞鬼!”

韩猷身体微僵,额头上忍不住渗出丝丝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