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亭道:“只是此子受伤之后,医治却不得法,反伤了经脉,坏了根基,今后武学一途,只怕难有进益。”
燕长安是痴武之人,把武功看的比什么都重,更想的把一身功夫传给沈放,好让他将来能报仇雪恨,此时听沈放坏了根基,如若五雷轰顶,颤声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顾敬亭叹了口气道:“本门内功的修炼法门叫‘焚冰诀’,人有任督阴阳二脉,本门内功阴阳分修,各自大成后再阴阳交汇,融会贯通,一举打通任督二脉。与这‘焚冰诀’相配的有两套掌法,走阳脉的拳法是‘龙阳烈火掌’,走阴脉的便是‘凤回凝冰掌’。‘烈火掌’伤人,劲道入体压制人体阴脉循环,人高热不退,若不及时救治必内腑焦灼而亡。‘凝冰掌’伤人,入体则压抑阳脉,人体寒畏虚,渐至血脉凝结。
“此两掌出手就伤人命,俱是有伤天和。只是这‘焚冰诀’是祖师所创,更是本门内功的根基,学了‘焚冰诀’自然就会烈火、凝冰掌。我也只能约束门人,若不是生死大仇,性命相博,决不能以此技对人。这两门功夫各依阴阳之变,‘烈火掌’伤人,若要施救需以阴克阳,需以纯阴内力压制阳脉毒火。而‘凝冰掌’伤人,救之却是要以阳化阴,要以纯阳内力慢慢化去阴毒。此子受伤之后,却是被人用纯阳内力生生压制阴毒,阴毒未能化去,反而愈压愈强,以致越治越伤。每次反复都要更加厉害,若是再过的月半,只怕阴毒侵入内腑,那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燕长安心中难过,如鲠在喉,道:“在下不通此理,病发之时,只知以内力压制。确如前辈所言,这阴毒是越来越强,先前初始,我运功片刻便能压抑阴毒,到了如今,足足要运功半个时辰方才勉强能压制的住。不曾想,反倒又是我害了这孩儿。”
顾敬亭沉吟道:“此子当初受伤颇重,你又不知此法,本无幸理。只是你内力高我那孽徒甚多,所练内功又是至刚至强,这才压制的住。也正因此拖的太久,阴毒缠绵,又被纯阳阴虚两种内力反复侵蚀。此子筋脉受损极重,救算医好,也是经弱体虚,将来怕是多病多灾,就是寿命,恐也较常人为短。”
燕长安垂首无语,两人默然相对,好大会功夫,顾敬亭方道:“我择徒不慎,授艺不严,教导无方,致有今日之灾,当真是羞愧无地。今天我那孽徒的事顺道也一发说与你知道。这孽徒是我路过彭城收养的一个弃婴,那时金人入侵,城中一片废墟。他那时不过四五岁大,小小年纪,乱军之中,艰难求活。我见他时,他手里抱着一个两岁多大的女孩,却已死去多日。他浑浑噩噩,只有一口气在,我好不容易救活了他,他应是伤了脑袋,之前的事什么都记不得了,更落下个时常头痛的毛病。
“我乃以彭为姓,给他起名惟简,倒不是说他是捡来的,是希望他这辈子能简简单单,不再受这么多痛苦之事。我救了他之后,本想寻个人家安置了他,可他始终跟在我身后,不愿离开。日久天长,我就收了他做徒弟,我那时四处奔波,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他实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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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大以后,性格越发偏执,行事愈加不择手段。若是有人冲撞了他,立刻就要翻脸伤人,且出手狠毒。我骂过他几次,但即便出手责打,他也改不了性子。唯独对我却是恭恭敬敬,凡事不敢顶撞,我几次想逐他出门墙,终究狠不下心。
“十五年前,有好友约我在益都府一个村落伏击金兵。我带着他前往,刚到益都,他便与人口角。那不过是一家三口的乡下人,泼水溅到了他身上。吵将起来,他竟然将那夫妻两个的腿双双打断。我听到声响过来,一见之下,也是怒不可遏,一脚将他腿也踢断了。本想让他离开,但埋伏的金兵就要来了,无奈将他放在一破庙之中。
“谁知传的消息有误,本来我等以为埋伏的是一队百人金兵小队。谁知这百人之后,竟然还跟了五千多兵马。我好容易逃了性命,却也受伤不轻,等养好伤再回去找他,那村落一片焦土,他也踪迹全无。我只当他已经丧生乱军之中,这么多年,心中还始终愧疚,却不曾想,他不但没死,反而投靠了金人,更是害死了你兄弟。哎,都是老朽之过,日后你再遇到此人,便替我清理了门户吧。”
燕长安道:“那彭惟简甘为鹰犬,丧尽天良,又岂是前辈教导之过。”顿了一顿道:“若不是我盗了秘书,潜到里县,又岂会引狼入室,害了兄弟一家。”
两人不约而同朝床上望去,沈放面色苍白,呼吸时断时续,睡的正沉。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只闻窗外唧唧啾啾,一片虫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