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到了几更天的时候,李婶实在是困倦得很,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哇”的一声啼哭,惊醒了李婶,也顺带吓跑了她的美梦。她心里立刻明白,一定是九儿又尿床,惹怒了睡在另一头的丈夫。丈夫是个直性子,心里要是窝了火不发,会把这破茅草屋都给点着的。与其让他烧了家,还不如让他踹几下九儿的屁股泄泄火完事。
摸摸被九儿尿湿的床单,李婶发愁了。她怪自己不够小心,夜里净在瞎想,忘了给九儿把尿。这冰天雪地的,湿了床单可就是最大的麻烦!要不……放在火桶上烘干吧。想到这儿,她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随便拢了一下头发,匆匆出了房间,去厨房生火做饭,准备木炭火桶。
金灿灿的阳光从唯一的东边小木窗子里钻进来,一缕一缕,暖暖地照在冰冷的灶台上。
灶上有两口锅,靠窗子边一口大的,紧挨着一口小的。两顶黑色的木锅盖一次次散了架,直到前些日子方叔往里边打入了几颗旧螺丝钉,才终于算是安分下来。灶台边堆放着墙一般高的枯黄松针与整齐的木柴。屋前还有一个大大的柴草垛。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算一块儿,就唯独柴禾这件事,最能让李婶放心。
水缸里储存了一缸水,这是大儿子下雪前从小河里挑回来的。现在这会儿,村里唯一的水塘冰冻三尺,村外的小河上可以溜冰玩耍子。
李婶烧了半锅热水,彻彻底底清洗了一遍灶台,清理了老鼠、蟑螂夜里留下的脚印以及食物残渣。最可恶的是老鼠屎,到处都有。
一碗米,七八根大山芋,几大瓢河水,凑成了一大锅稀粥。听见锅里咕嘟咕嘟乱响,看见锅盖上冒着腾腾热气,李婶不再往灶肚子里添柴,用大铁钳子将烧得红艳艳的木炭一块块夹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火桶里,顺便也笼起了两只黄泥手炉。
“妈,我回来了!”
两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儿子笑呵呵地钻进了家门。他的嘴里、鼻子里都不住地往外冒着白色的热气。尽管天气很寒冷,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比那久违的阳光还要温暖人心。
“就你一个人回来?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呢?”李婶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将一只手炉递到了方义手里。
“我叫过他们了,他们说外面太冷,都不愿意起床。”方义接过手炉时,脑海里很快闪现出一个主意。于是,他悄悄地溜进方叔的卧房,从角落的蛇皮袋子破口处偷了一把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