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她也颤抖着道歉,积聚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我想和妈妈说对不起,但一靠近妈妈就有狼咬我……妹妹想跟哥哥出门,一起捡垃圾,但妹妹走不出草地……”
草地外就是难民们的破屋子,一靠近他们,她就会发疯。
他看了看掩面哭泣的妹妹,目光移向床头柜上的那本书。
小的房间啊,明明还没住多久,就已经老死了。白墙上满是褶皱,下面又有胡子似的黑点点,天花板中央还挂着一根带血的绳子。
说监狱也抬举算抬举这里了,毕竟那边还管吃呢。厕所,厨房,每块地板都得擦干净,不然就会被吊起来打,挂一晚上。
简而言之,这里是棺材,只是大了一点罢了。
一张小纸片打在窗玻璃上,蹭来蹭去进不来,又被风刮走了。
“现在太早了,你可以多睡一会儿。”他转了个身,回到了被子里,靠在床背上,翻开《罪与心的距离》,里面夹着一支红笔,每个复杂的单词下都用拼音或简单的字标注出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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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她轻轻戳了戳他,“我还有救吗?”
“绝对能治好的。”他一手握笔,一手让她的头枕着。
“可是我不想再害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想道歉,但我一看到他们就说不出话……”她噙满了泪,啜泣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哥哥,我不骗人,但爸爸妈妈不信……”。
“总有一天,妹妹能做到和爸爸妈妈正常说话,我也能明白爱的秘诀。到时候,我们一起和爸爸妈妈道歉。”
别西卜微微低头,眼神空洞。他知道妹妹不是在装病,拼了命想解释这一点,但回答又总让他哑口无言——
“我们去了多少家医院?倾家荡产检查出了个什么病来!告诉我,得了什么病?你要说遗传病,好,我们道歉,我们做了亏心事。但事实是,你们俩的身体上没有半点毛病!”
其实,他也很清楚,是他们两只寄生虫把这个原本能在大城市里蒸蒸日上的小家拖下了水。先是辗转各地看病的挂号费专家费清洁费以及路费,再是永无止境的生活费。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别西卜摸摸她的头,动作很轻,“别西卜要从爱妹妹开始,学会爱,然后去爱爸爸妈妈,还有更多人。”
“妹妹呢,也要从和别西卜正常交流开始,然后和爸爸妈妈和好,再然后是他们的同事和朋友……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像正常人一样赚钱,报答爸爸妈妈的养育之恩,做最快乐的一家人……”
妹妹点点头,但因为还未散去的疼痛紧皱眉,蜷起身体歪向一边。
待她渐渐没了动静,他从枕头下掏出一瓶紫色的药,晃了晃,剩两片。这是薇尔莉特报社研制的的,妹妹的怪病唯一的抑制剂,但绝无可能治愈。
这就是母亲说的糖,其实是药。很贵,但买它不是靠的钱,而是靠兑换券。
那个报社要搞活动,就发了很多小册子,上面有三十个空格,平时订报纸或者买正版书就会附送贴纸。
一般人根本没有闲心收集这些,而且能换的也都是用不上了,但他却能精准地在山一般的垃圾堆里收集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贴纸。没有什么妙招,只是找了一年多了。
两年前,他第一次从捡来的报纸上看到它的广告,几个月前攒了点运费,托一位老朋友帮忙把小册子送过去,换来了一瓶,但一瓶只有二十片,数来数去也不会多。
这本书是和药一起附送过来的,讲的是这片大地的运转法则。但他对内容不感兴趣,只是想认字。
大致是这片大地由十位〔大罪〕统治。祂们相互仇视,宣扬自己的罪孽,招揽信众,然后分封自己的权能,将众生分为杂质、使徒、魔王、大罪四等。
母亲是“微笑教”的弥撒,负责做手工的,有时还会帮忙写信。整个教派只有主教是使徒,其余人再怎么呼告也得不到回应,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没有上过学,但从六岁起就开始帮母亲抄信件,后来捡了些报纸,对着上面的儿童文学版块和填字游戏大眼瞪小眼,姑且算有点词汇量了。
这本书上的东西很晦涩,但母亲却拿过去看,看到凌晨,甚至还会轻声念,这也是对别西卜来说为数不多的学习时光。
不知为何,当她拿起这本书时,书的封面便变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