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卡斯特大公庄园,地下层。
原本该是用来藏酒的地窖位置不知何时已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无限开拓、扩宽,直到它的边界在这幽暗烛光里微不可察。
塔迈神情冷淡,他旁边是已被教会控制起来的拉卡斯特大公,现在这位大公满脸是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无一例外都开满了鲜艳的花朵,根系顺着血管深植上他的心脏,似乎只要几个呼吸就可以将他变成一张干瘪的皮。
让拉卡斯特依然存活的是战争教会的一件“圣物”——得战争之神赐恩的一柄小巧匕首,外表简朴而不带任何装饰。
它此刻正插在大公的心脏处,泛着幽蓝色光芒的鲜血蜿蜒着爬满匕首的刃身,却没有一滴坠落在地面。
素来养尊处优的拉卡斯特大公跪在地上,粗粗的喘着气,哪怕是这样狼狈至极的境地,他居然还在笑,笑的无声又肆意。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因为有朵鲜艳的红玫瑰正盛开在他嘴巴的位置,娇艳的花瓣上还清晰可见柔软的绒毛,正随着他的呼吸颤动起伏。
多美丽而鲜艳的一幕呢。
教会的非凡者或许见惯了种种奇诡和不可思议,有些能让人张嘴欲呕,唯有今天这次,抛弃人肉花架,单看这些花,空中甚至还游荡着似有若无的馥郁花香,让人觉得如置身姹紫嫣红的春日。
塔迈微微偏头,看向那些神情恍惚的随行者,指尖腾起火焰,灼烧皮肤的痛楚让这些人纷纷回声,也将拉卡斯特嘴边的玫瑰燃烧成灰烬。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境遇,”塔迈望向幽暗的地窖,语气冷淡,“拉卡斯特,你误被一位邪神引诱,给你的公国带来灾祸。但现在还有弥补的余地,只要你坦诚你的所有,战争之神仍愿意眷顾祂迷途的信徒。”
他当然知道拉卡斯特大公不会说,所以这段对话只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到真理高塔里的大人到,然后再收获里面有价值的东西。
——一枚沉积了无数幽蓝色的宝石,据说是幽蓝之灾的源头,它曾在几十年前落入生命教会手中,又在几十年后的今天神奇的成为了拉卡斯特大公和他的父亲向神明献上的祭品。
可能会成为阻碍的姆佩西已被工匠击杀,北帝国那边还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事情,所以唯一可能掺和进来的就是生命教会,以及……隐有踪迹的海神教会。
那位神秘的纪评先生似乎与工匠大人相熟,他还帮忙烧了花园,不一定会成为阻碍。
塔迈时刻警惕周围,怀疑命运教会的人可能已经到了而他尚未发现。
毕竟那枚宝石曾经被命运教会掌控了那么多年……命运教会不可能对这东西一无所知,哪怕只是比他多一点了解,都可能会影响最终的胜利。
拉卡斯特哑声说话:“……”
一开始是含糊不清的喃语,大公的嗓子已经被破坏的彻彻底底,全靠交叉的花茎支撑着他的脑袋不掉下来,然后是渐渐清晰、能辨认出来的另一种语言。
既不是通用语,也不是朵图靳语,更不是北帝国语。
塔迈在几息间认出来这语言的真正来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早在朵图靳帝国还没具备绝对威慑力的时候,当时的公国有独属于自己的语言,哪怕这语言发音拗口又不够精准简洁……但那依然是公国自己的语言。
而后几次政权更迭,米卡公国先是成为了朵图靳帝国的附庸,被迫抛弃了自己的语言,然后是当时的那任大公坚持,贵族不仅要学朵图靳语,还要精通通用语。
之后,等到北帝国战争教会间接执政的时候,教会仁慈的放过了语言的改变,也许是为了彰显自己并非侵略只是为了提供帮助,又也许只是纯粹觉得麻烦——只是个用来掠夺财富的公国,何必用心呢。
所以,米卡公国至今承认的语言,只有通用语和朵图靳语。
这真是漫长的岁月啊,当年被迫丢弃的公国母语竟还没有失传,在跨越无数年后的今天,重现在这个昏暗无光的地方,仿佛公国永不会有希望的未来。
塔迈微微凝神,辨认出那话语内容的一角,然后动手抽出大公胸口的匕首,又插入大公的咽喉,将所有未出口的祷告尽数堵在了唇齿间。
大公“嗬嗬”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