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脑子归我

芙罗拉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眼,沉默了一息,道:“所以,你刚刚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什么陛下很担心您、请您跟我回去之类的话,都是骗六哥哥好让六哥哥放心的,说不定有关亚杰森执牧的事情都是编造的,亚杰森怎么可能诋毁神明!

他甚至愿意为此用血肉充当土壤以验证生命的真谛,还一直在自语生命之神的祷词。

雅优格尔瞬间紧绷心神,做好了应对面前这位的准备,他从不敢小觑午夜提线,但芙罗拉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帝国的公主很快换了话题,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的抿:“你老师是谁呀?”

“索斯德·尼古拉斯,”雅优格尔道,“您前两日才见过。老师本不准备今日打扰您……”

他正要把准备好的措辞说出来,却见芙罗拉满不在乎摆了摆手:“你又不是听的爸爸嘱咐,不用说给我听了。”

绑架嘛,她懂。早些年也有人打过她的主意,甚至不乏被迷了心智的教会人员,只是那些人都没有她面前的雅优格尔地位高。

百无聊赖间,她翻了翻面前的东西,这是手抄本,字迹流畅但略微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之中抄录下的,内容则是些赞美神明的长诗。

芙罗拉认真看了看。

词句架构精妙,有着优秀的韵律和节奏感,夸张的咏叹调是为其增辉的底色,字字镂金错彩却又并不显得华而不实,细腻的描写使得骨架丰盈……它唯一的错处只在于它赞美的不是流传于世的任何一位神明。

一个人的写作风格往往很难改变,有其共通之处,很巧合的是,芙罗拉读过类似的东西,对这种风格很熟悉。

……是吟游诗人。

纪评哥哥和她建议过的,调查案子时可以切入的关键点,她在灰巷看见了教导平民识字的诗人,又读过诗人教给孩子唱的歌谣。

那些歌谣没什么特别的。不和任何神明教会有牵扯,也和贵族无关,只是在唱着家人和学习,甚至还有聪慧的孩子无师自通,连不剥壳的浑水米粥也能顺着调子编进去。

芙罗拉见过许许多多利用孩子的案例,在她学习的政治课程上,她的老师曾经细致又严苛的教导她,孩子是政治攻讦时最好的武器……甚至,在某些有关教会的事情里,孩子往往投入低且回本高,就像是洒点水便能疯长的野草。

但诗人从没有这样想过,诗人只是平静站在那里,目盲为他赢得了关怀和亲切,孩子们总会小心翼翼围着他扶着他,给他指路。

芙罗拉知道诗人有其他的信仰,也猜测过诗人是不是准备传信,她为此设想了很多可能性,比如说教给孩子渎神的歌谣,任由他们被教会发现处以极刑,再以此激发矛盾……这可能作用不大,但能做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只要愿意,在无懈可击的东西也有破绽可循。

诗人轻声叫她的名字。

那一瞬间,芙罗拉恍恍惚惚,居然觉得不该是这个声音。她忽而想起来……她也见过一位类似的诗人,在梦里,在荒芜的丘陵上,在血做的果实下,蝼蚁似的人影不住颤抖,只能依靠诗人的歌谣给自己勇气。

啊……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因为贝贝塔伯爵太喜欢各种传记小说了,以至于府上收录的太多了,多到她看了几本,在梦里都念念不忘。

芙罗拉跟着雅优格尔下了马车。她今天的装扮并不适合奔波,那是一条更应该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熠熠生辉的裙子,而不是被主人浑不在意的拽来擦了擦沾上尘土的掌心。

雅优格尔默默收起即将递过去的绢帕,选择继续带路,不平整的石板翘起一边,芙罗拉抬眼只看见陈旧的外表,估不出准确位置。

……

索斯德正在安静等她。

面前放的是两杯热气腾腾的甜牛奶,和几束插在花瓶里的鲜花,流转着粉紫色的液体盛放在还未启封的酒瓶里,芙罗拉一眼认出那是路易斯曾在她面前称赞过的酒品,也跟着认出了上面的易林尔斯标识。

芙罗拉提着裙摆坐下:“其实你见我没什么用。虽然是收牧日……但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收牧日绑架帝国的公主无非是为了搅混这场节日呗,即便还有其他的目的,也总和混乱相关,比如说西西伊农伯伯确实是个无信者,所以收牧日不能太顺利。

芙罗拉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明确:一个漂亮的花瓶。花瓶理所应当没什么用,爸爸不可能为了她在收牧日上大张旗鼓的找人,这太不合适,也太不得体了。

索斯德沉默道:“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