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斯特,码头。
历经过封锁风波的码头已然恢复了原本的盛况,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又有一艘货船停靠在码头边,等候的工人一拥而上抢着搬运。
等到人流散尽,顺路搭乘的客人终于逮到了空闲的机会,拖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船。
那是一位面容刚毅深邃的客人,肤色微微黝黑,浓密的眉毛仿佛两道墨线落在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岁月无声沉淀在眼角的细微皱纹间,带着点细微沧桑感。
他穿着一套破旧的工作服,和一双已有些破损的皮鞋,身材高大健壮,肌肉线条分明,默不作声拖着身后足有两人高的行李,双手粗糙而布满老茧。
有人骤然被挡了光,回头就要骂,骂字才出口,看见他时又自觉收了声,乖乖闭嘴后退。
货船的船长追出来喝骂他:“蠢货!孬子!你还没付款!”
他木然回过头,视线敛在破旧帽子之下,神情看不分明,旁人只看见他微微动了动唇,嗓音粗犷低沉,仿佛从胸腔间发出的低吼:“付了。”
船长恼怒:“你他娘的什么时候付了!以为到码头了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信不信我丢你下去喂鱼!”
“就是付了,”他很坚持,“上船前,你说的,一金粒,我给过你。”
“什么一金粒!”船长冷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搁这儿癞蛤蟆叫呢?早就不是了!我告诉你,现在是十金粒!你不补齐,今天别想完整的出这个码头!”
黑货船顺路带客人,临时涨价是常有的事,左右上了货船命不由己也反驳不了,虽然这不太好,但勉强也算双方认可的交易,是以除非货船踢上了钢板,否则一般没什么人管。
他对着船长说:“你骗我。”
眼看着手下的人也下了船,船长这时候冷静点了,气定神闲:“随你,十金粒就是十金粒,一分都不能少,你看看你那么大的行李,我收这个数都是便宜你了!”
明明已经被人包围,可怜的客人看起来却没什么反应,只又动了动唇,木然道:“违反公平交易……另一方定责,责你,应死。”
这声音很轻。
船长没听清,张口又要喝骂,却忽而觉得有撕裂般的痛感从四肢蔓延上心口,有虫子在血管里爬,在噬咬、在争抢,周而复始……他动不了,出不了声,一切都在无限拉长……
惊恐和惧怕困在方寸之间,情绪冲荡的再剧烈也挣脱不了肉体的束缚,直到他发疯、失去理智,于是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看似没有尽头的折磨到了终点。
他猝然倒下,鲜血一地。
“——船长!”
今日码头,只死一人。
……
拖着巨大行李的客人木然转身,背对着码头的骚乱动静,一步步往安斯特的方向走,行李上的金属片来回碰撞,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色泽……
他喃喃自语,神情严肃。
“公平交易,但愿这次,纪评先生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