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行工厂建筑工地出入口的蓝色大铁门,紧紧地关着,门面上有白色油漆喷涂的一排字:建南集团一公司。铁门两侧的蓝色立柱上各写了四个白色的大字,一边是“品质第一”,一边是“以人为本”,让后来出了大门的母司觉得非常讽刺。
春日的早晨,白云和蓝天平静地交融在一起,白色大字和蓝色铁门也看似平静地交融在一起,而在这道封闭了出口的铁门后,打斗已经开始了。
那根抡过来的撬棒带着风声直奔小七的头部,小七熟练地向后一退,抡空了。民工提起撬棒又抡了第二下,小七一闪身,又躲了过去。当民工准备要抡第三下时,他重心不稳了,毕竟撬棒有些分量,他又太发力,露出一个破绽,小七一脚就踹在那民工的肋部,民工当时就被踹翻在地。
民工倒地后打了几个滚,撬棒飞了出去,落在已经硬化过的路面上“邦邦”直响。海亮走上前去,轻松地把那根撬棒捡起来。
海亮舞了一下撬棒,虎虎生风,然后他向前走几步,淡淡地问那帮民工:“还有谁要上?”
沉默片刻后,终于一个拿着铁锨的民工冲上前来,结果这个根本没有战斗力,那铁锨只抡了一下,就被海亮的撬棒打落在地,然后海亮反手一巴掌,把那民工扇到一边儿去了。
那挨了一巴掌的民工一个趔趄,并没有倒地,海**上前一步,那民工撒腿就跑,海亮愣了一下,就在后面追起来,两人竟然就在院子里搞起了追逐赛。
海亮宜将剩勇追穷寇,民工绝不沽名学霸王,海亮竟然追不上那绝不向霸王学习的民工,因为海亮手里提着一根撬棒,属于负重跑。最后,还是那民工更熟悉地形,跑到一处围墙有缺口的地方,钻出去逃走了。而在这个过程中,另外几十个手握铁器的民工就在那儿看着,竟然没一个人敢动。
这两个人还真是可以啊!母司心里感叹。
母司此时的心情放松了下来,觉得眼前这出戏有意思起来,想不到功夫片演着演着,海亮和一个民工在院子里跑圈,还演成了喜剧片。而这个时候,刚才那个被小七踹翻在地的人,竟然还没从地上爬起来。
海亮走回来的时候喘着气,他走到那帮还握着武器的民工面前,把铁棍往地上一杵,瞪着那些人,好像是想说:你们要跟我赛跑我可不跑了,你们喜欢跑自己跑去吧。你们这些糟糕的三流建筑工人,气死我了,下一个三流建筑工人!
海亮喘过气来后,看面前那帮人没动静,吼了一嗓子:“到底上不上?!”
民工们此时已经感受到专业差距了,全都握着兵器一动不动。
母司坐在车里在心里推演了一番,觉得这几十个民工要是举着兵器一起冲上来,海亮和小七不见得能抵挡得住,可是冲在前面的几个人,肯定非死即残。而民工心里大概做着类似的推演,导致几十个人中,没人愿意首先冲出来,就好像博弈学里那个着名的“民工的困境”……哦不,囚徒的困境……因为每个囚徒都考虑个人的利益最大化,于是民工的集体利益就被输掉了,综合实力占优的民工团队,反而陷入了困境。
…
民工们既不愿意冲上来,也不愿意说话,海亮等了一会儿,就走回到车边,对摇下车窗的母司说:“他们服了。梁总,要不你出来讲几句话。”
既然这么大一帮民工已经处于“民工的困境”当中,母司就敢下车了。母司下了车,边向前走边琢磨说什么好,觉得有点儿伤脑筋。来之前,母司真的没有准备演讲稿,因为来这里的初心是抓老鲍,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发表群众演说的机会。发表群众演说,绝对是在a计划、b计划、c计划当中全都没有的,只是海亮和小七盛情难却,母司只好站在那群民工面前想了想,随便说几句。
“我呢,真的不希望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跟着老鲍,工程没有干好,还到我们公司捣乱,实在是太过分,那我们只能采取行动。我听说,你们来我们公司胡闹也是被迫的,你们来了,还能每天领个一百五十块钱,啊……对不对?今天......我在这里宣布,谁承诺以后不来胡闹的,我给他发两百块一天!”
此处应有掌声,但当时鼓掌的民工一个都没有,几十双目光呆滞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母司,搞得母司有点儿尴尬……这就是事先不准备演讲稿的不妥之处。
“咳咳,”母司咳嗽了两声,觉得在这么尴尬的公共场合,有必要再补充几句,“咱们就打打贸易战,别真的动刀动枪。其实我今天来啊,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来找老鲍的,你们真就别往上冲,到时候伤筋动骨的,像那个躺在地上的兄弟,现在都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多不好,是吧?”
不管怎样,虽然没有掌声,母司还是完成了他的即兴演讲,民工也让开了一条路。
回公司的路上,母司就接到了老鲍的电话。老鲍在电话中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我三部卡车,两百个人,今天非踏平你们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