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笑着摆摆手宽慰其不必在意,并坦言道自己其实也没听几句,早就神游天外去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临走时元清似是无意赞了一句酒味不错,柱子听了嘿嘿一笑,大声说了句“俺知道了”后便称事告退。
此后每日,柱子都会携一小坛烧酒前来拜会,但因禁令愈紧,皆是匆匆放下就走,不敢多作停留。
于是便有少年酒酣挥毫,洋洋洒洒,日写数千言,且一笔一划,极为工整,俱是道家经典。
偶尔也会辍笔,拉一张藤椅,看柱子打铁铸器,金鸣声声入耳,心境却随之愈发平和。
然而,就在这悠然日子里,元清心中仍有一根警线未除,便是那妖兽之乱,攻城之危。
说来奇怪,兽乱一事虽风声愈紧,却迟迟不见动静,附近村镇亦再无被袭消息传出,外出斥候皆一无所获,方圆百里,难见兽踪,仿佛彻底绝迹一般。
终在一月后,沈文心下令解了封禁,渐渐,商贾再现,百业重开,青州府复回往日繁华模样,少年也在这平淡生活中彻底安定下来。
时光如水,一晃已是年末。
青州府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柱子一家也挂起红灯,换上新衣,喜迎新春。
元清并未做这些,只是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是以书剑居清冷依旧,与满城喧闹格格不入。
非是不会,而是自上山以来,凡礼俗节便如过往云烟,再未有提及,且修行越深,越难觉光阴流年。
常有心入空冥,神游太虚,醒来已是经年,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不外如是。
柱子自是有所察觉,因而一大早就携小儿前来拜会,邀元清一起,游花市,逛庙会。
许是静极思动,元清略一思量便应了下来。三人走走停停,足足转了大半日才罢休。
回来路上,小胖子左手抓着糖人,右手舞着木剑,蹦蹦跳跳冲在最前;柱子手里拎着爆竹,怀中揣着胭脂,与元清并排走在其后。
元清依旧两手空空,不过也非一无所获。
粗略算来,开斋写字业已半载有余,却始终无人问津,没成想游一趟花市,竟无意中惹得数位女子芳心。
有胆大者,更是当街直抒胸臆,寄物以托,虽皆被婉拒,但也算赚了些风流名声。
三人回到铁匠铺时,妇人已将一桌酒菜备齐。
柱子上前几步,掏出胭脂塞进妇人手中,一脸憨笑;妇人佯做嗔怒,白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仔细打量手中小盒,眼中满是欢喜。
小胖子早早就坐在桌边,手里攥着糖人,眼睛盯着烧鸡,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落座,开席。
席间自有欢声笑语,元清、柱子二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临近子时,街面上陡然喧闹起来,柱子也拿起爆竹,带着妻儿来到外间。只见万人空巷,处处都是笑语莺歌。
忽而一声钟响,深远悠扬,遍传全城,随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烟花绚烂,蔚然成海,人们载歌载舞,欢呼雀跃,青州府仿若不夜之城,永昼之都。
元清不知何时拿了隐身诀,御剑青冥,看着满城姹紫嫣红,心中感念莫名,思量片刻,却又如云似雾,捉摸不透,索性闭上双眼,将神念尽数放出。
但见所及之处,不论男女老幼,高低贵贱,脸上俱是洋洋喜气,所谓生老病死,恩怨情仇,仿佛都在这声声爆响中化为乌有,唯留一丝愿景,一缕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