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怀疑,穿着一身衣的画鬼丁天,不是圣人,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他心里也有很多的秘密,简直太多。时时都让人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大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画鬼丁天,又很老实。现在,他看起来就很老实。
他端正的坐在一把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起来简直已有些木讷。
画鬼丁天好像刚刚被人看穿了心事,在他心里的所有秘密,都已曝光在太阳底下。
他坐在那里,看上去显得非常不自在。
林不隐,站在他的身边。
林不隐笔直站着!画鬼丁天看看林不隐站在那里,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挪了挪屁股,却还是没有站起身。
画鬼总算开口了:“你是不是在生气?该不会怪我没给你报平安吧。”
林不隐似乎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我早知道你这老鬼并没有葬身火海。”
画鬼听了,道:“那天夜里,我一直沉沉睡到半夜,忽然就被人叫醒,听声音正是那个作怪鸟画的女人。”
他突地顿住话声,望了望林不隐,接下去道:“接着发生了什么,你应该都知道了。”
林不隐道:“嗯!这个女人让你来到这个地方,这段日子,你一直在这里作客。”
画鬼在点头。
林不隐道:“当时山上起了大火,我发现你屋里躺着个焦尸,差点以为那便是你;不过又发现那个尸体是早被烧焦的,才判定并不是你,你还没死。”
画鬼哈哈笑了:“我就知道,想瞒住林不隐,绝不是那么简单。”
林不隐只是不置可否,“哦”了一声。
他忽然就叹了一口气:“在这世上有些人就是没良心,虽然我没生气,可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画鬼听了,脸色讪讪的。
他明白,林不隐说这个话的意思。
他知道——林不隐是早知晓他没有死,也便没有替他担心。
然而林不隐现在那么说话,其实是把他当作了朋友。
——朋友,总让人牵挂的。
画鬼的眼眶,忽然湿润。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叫道:“林不隐,你罚我酒吧!一百、一千杯也可以。”
林不隐大笑:“你那么嗜酒,罚你喝酒,岂不是便宜你了?”
画鬼,便似乎一个孩童偷糖被抓,不好意思的自己笑起来。
骤然,他的目光凝住,直直盯着窗外。
画鬼和林不隐此时在的地方,是问天酒楼的二楼。
——雕花的木窗,不高的二楼。
在窗外,楼下。
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在人气旺的地方,也同样,什么人、什么鸟儿都会出现。
现在就有一个老乞丐,趴在问天酒楼外的大门口,又哭又喊:“你们又是谁把我的小灰踩死了?”
“小灰”,是一只鸟的名字。那只鸟,是一只乌鸦。
谁也不知这只乌鸦是怎么死,而且谁也不知道在它凉尸以后,又是哪个缺德鬼把它扔到了这里。
老乞丐却越哭越起劲,好像这乌鸦是他的亲生儿子。哭了好一阵,他干脆就在大庭广众下,脱起身上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的衣服。
那根本不能再叫“衣服”,又脏又破,黑糊糊的,发出一股令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恶臭。这,简直就是一块刚从古墓中捡出来的裹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