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心里有所准备,低头看着地面,姿态依旧标准,稳如泰山。
“免礼。”
半晌,皇帝出声。贤妃这才站直身体,但是并不看他,也不说话。似乎她今天只是路过,没有半分想跟帝王说的。
见贤妃这样拿乔,李惑其实想一走了之,让她一腔心思全打水漂。但是又觉得贤妃这人心机非常,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反而得看看她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于是,李惑开口问:“贤妃既然派人送礼,怎么自己不进去,反倒在这里藏头露尾?”
说实话,李惑这话说得不太客气。
但贤妃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风度。
她毫不在意地说:“之前臣妾管束下人不力,让姚妹妹受了委屈。如今,实在没脸去见,也怕妹妹见到臣妾心绪难平倒伤了身子,故此臣妾便在此等候了。等到婢女回来,禀了玉竹阁里是否安好,臣妾方能安心回去。”
贤妃这话有些水平。
乖乖认错,却依旧对于儿子的过错只字不提,好像李裎季是受了冤枉一般。
再说自己羞愧,用怕姚婕妤余怒未消来对比自己的反省,倒显出姚婕妤心窄气量小。
最后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出于对玉竹阁的上心,等着宫女回话,绝不是故意等待皇帝。
几句话,显得自己清清白白,贤良自省。
如果不是李惑自小在宫里尝尽了人情冷暖、尔虞我诈,还真被她哄骗了去。
但他心里惦记着这几天朝堂上的变动,哪怕看破了贤妃的心思,此时也不得不与她虚与委蛇。
李惑露出温和的笑容,赞贤妃:
“用心了。”
贤妃觉得帝王松动,以为成功迈出了第一步,微微低头小意温柔地回:“陛下谬赞,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李惑对贤妃伸出手:“春日正好,既遇贤妃,便陪朕走一走吧。”
这邀请,正中贤妃下怀,哪能不应。
把手娇羞地放进帝王手心,两人相携而去。
说是走一走,但李惑没去御花园,甚至都没拐弯到就近的园子逛逛,看看春日百花争艳的景象。
而是依旧循着自己原本的路,往两怡殿走。
春风轻拂,花香扑面。
虽然没去花园,只在这两边红墙夹着的窄道上行走,但也有一派怡然感受。
路途过了一半,李惑打量着贤妃心神放松,终于切入正题。
“听说前几日,你长嫂进宫探望。朕记得,她出身孙家,是云麾将军之女吧?”
贤妃不曾隐瞒,坦荡回答:“正是。”
“嫂嫂说,她娘家最小的弟弟,这个月刚入了禁军得了职,特来向我报喜。还跟我念叨好多句,感谢陛下对孙氏的恩典呢。”
小主,
贤妃不提宁安侯的事,只说孙家子弟,一番话说得真诚。
李惑扭头看她:“这孙若琛朕有点印象,他不是自己考进禁军的吗?说来是他自己有本事,倒不是朕的恩典。”
李惑话里隐隐抬举,让贤妃心里更喜,她按着自己的计划说:
“臣妾也夸了孙若琛,但嫂嫂觉得,要不是有陛下提携孙将军,以她们家原先的门户,是养不出这么优秀的子弟的。所以,还得更感激陛下恩德。”
说到这,贤妃话锋一转:“虽然嫂嫂的话直白,但臣妾觉得倒也没错。家父就经常来信跟臣妾感叹,说亲家伯父为人愚直,不善变通,不懂人情。若不是运气好,有陛下提携一二,怎能有今日的位置。”
李惑笑容更加和煦,带着点试探地说:“尚书大人竟这样促狭。若是嫌孙将军愚直,怎么还让她家女儿进门,结两姓之好?”
贤妃掩唇轻笑:“父亲跟臣妾说过,为官需机敏,但儿女亲家却不用看这些。只要是贤德懂礼的,直率一点有什么不好?反而家宅安宁。”
这话看似在说秦家内宅与孙氏,但其实意指军队和孙将军。
贤妃说孙将军愚直,看似是在骂他,但反而是在夸他。
哪个帝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