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大多偷偷安下心来,以为今日这场闹剧就到此结束了。
奈何“意料之外”来得永远是那么突然。
皇帝刚走了两步,之前派去拿人的刘宁海就小跑着踏进了撷芳殿里,一路奔到皇帝面前。
“启禀陛下。奴才奉旨去抓永春宫总管孙德全,到了之后却发现,那孙德全已经...畏罪自尽了。”
在宫里“畏罪自尽”这四个字并不少见,证据确凿害怕酷刑自戕身亡的,或着还没查清楚到底有没有罪就“自杀”死了的,都会被按上“畏罪自尽”这四个字。
起初听到孙德全死了,淑妃是松下一口气的,但很快刘宁海下一句话又把她的心提了起来。
刘宁海:“奴才在孙德全的房里找到了一张遗书,奴才看后实在不敢妄自处置,特来请陛下定夺。”
说着,便把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拿过遗书一目十行地扫下去,越看脸色越沉,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再次狠狠皱起。
啪!
待皇帝看完,那些纸张转瞬就被无情地甩到淑妃身上。
只听皇帝冷冷喝道:“你自己看看!”
淑妃这回是真的傻了。她想不明白怎么刚刚转晴的天又雷电交加起来。
刘宁海是个机灵的,弯腰帮淑妃把遗书捡起来,递到她面前。
淑妃一脸疑惑地拿过纸张,低头去看。
每看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心也凉一分,看到最后手都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淑妃摇头,随后她猛地跪在皇帝面前死死拉住那玄黑色的衣摆:“陛下,这肯定是有人伪造的,这都是假的!”
“陛下!臣妾十七岁进王府,只一心一意侍奉陛下。在王府时陛下就偏爱贵妃,入了宫后又迎娶了皇后娘娘,后来还有了秦昭仪,李婕妤,沈美人......臣妾若说心里没有一点捻酸吃醋那是假的,可那都是因为臣妾心里有陛下啊!臣妾自十四岁见过陛下一面后,就一心只想着嫁给陛下!”
淑妃声泪俱下,情真意切,仿佛是把一颗真心剖出来给眼前的人看。
而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有一个人正悄悄靠近,捡起了被淑妃扔在地上的那份遗书。
淑妃还在情真意切地说着,甚至举起了左手起誓:“陛下,臣妾发誓,臣妾真的从未做过有害陛下之事......”
“哎呀!”
又是熟悉的配方,又是熟悉的味道。一声惊呼突兀响起,扰乱了淑妃营造出的满室悲切。淑妃愤而扭头,那吃人的目光再不掩饰直直刺向梅瑾萱。
梅瑾萱宽大的袖摆掩着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左右看了一圈,又是惊讶又是惶恐。
“陛下恕罪,臣妾一时震惊,没忍住......”
淑妃心里暗道不好,扯着皇帝衣摆的手更加用力,急声道:“陛下......”
哪成想她快,梅瑾萱更快。
就见还用衣袖掩着下半张脸的女人一个垂目,眼泪就扑簌簌地砸了下来,声音哽咽地说:
“请陛下一定严查,为萧修仪做主啊!萧妹妹那是多天真烂漫的人啊,虽出身侯府有点小任性,但也不过是些孩子脾气罢了。就这样一个人却被人设计坠了马毁了容,最后还被推进那冰冷冷的池水中与污泥相伴,何其可怜!萧氏一族为陛下鞠躬尽瘁,萧侯爷若是知道萧修仪是被人害死的又得是何其痛心!”
这话说完,站在梅瑾萱后面的人差点笑出声来,只得把头垂得更低盯着自己裙摆上绣着的凤凰,掩饰自己已经勾起的嘴角。
萧修仪仗着自己勋贵出身,父兄伯父还都在兵部担任要职,入宫之后好不猖狂。
前脚讽刺镇国公府全靠已逝的老国公用一条“命”吊着;后脚就阴阳淑妃母家——陈尚书家三代之前只是个泥腿子;当然更别提自小被卖进宫当宫女的贵妃了,白眼都敢翻到梅瑾萱脸上。
满宫上下被她得罪个遍,比淑妃还要嚣张十倍,也就梅瑾萱能这么情真意切地说出“天真烂漫”四个字了。
淑妃大喊:“梅瑾萱,你别血口喷人!”
梅瑾萱眼泪婆娑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淑妃,语气怯怯,但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柄淬了毒的刀:
“我也不敢相信这些都是淑妃所作,但是白纸黑字写着又哪能容得了我不信。淑妃,满宫皆知孙德全说是你身边最得信之人也不为过。若不是得了淑妃娘娘器重,又哪能让此等贱奴如此跋扈,胆大妄为犯下累累罪孽!而如今,他在畏罪自尽前将种种罪行写于纸上,说你陈沐芳善妒狠戾,曾指使他暗害诸多妃嫔、龙嗣。证言清清楚楚,你又如何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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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假的!这遗书肯定是假的!”
淑妃虽被说得心慌,但头脑却不乱,立时抓着皇帝为自己辩驳:
“陛下!那纸上说孙德全是因为臣妾撤了他总管之职,心生怨恨所以对臣妾下药,才使臣妾失去孩子。而今日也是因为怨恨臣妾,所以才在自尽前写下遗书,揭露臣妾罪行。可是陛下,这根本就不可能!”
“臣妾自认平日对孙德全不薄,他犯下错被撤了总管之职也不过是小惩大诫。而且臣妾只知道他偷窃财物,过个三月五月没准就能恢复原职,他又何必铤而走险最后落个身死的下场。退一万步说,就算他心里有恨,但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谋害宫妃,谋害龙嗣啊!”
淑妃敢说得这样笃定,是因为她心里真的有底气。从她嫁入王府,她爹就教给了她一个道理——不用可疑之人。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他们陈家所有心腹身世干不干净不重要,但必须都有弱点。就像孙德全,别看他对待那些小宫女太监敲骨吸髓,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大孝子。
欠条签了一大堆,每个月该给他老娘的钱却一分都不会少。而他能为淑妃做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老娘必然早就被陈家捏在手里,所以孙德全又怎么可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