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带嘲讽一声轻哼,“‘早年娘亲死于狱中’,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天玑真人猛地一僵,似是没想到自己是因这句话惹上麻烦,他支支吾吾道:“没谁,我算到的。”
许宴知沉下眼,眸中寒凉渐起,她道:“你背后的主子不会把这话告诉你,因为他知道我会由这句话推断出他的身份,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句话是你擅作主张加上的,为的是让我相信你真有神通。”
她走近几步,周身冰寒吓得天玑真人一抖,“也就是说,你认识我或者说你听过我的名字,七年前你是在大理寺牢狱中当差吧。”
天玑真人瞬间头皮发麻,他整个人跪伏在地上,不敢去看许宴知。
她凉凉一句,“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天玑真人半晌没言语,应是在挣扎犹豫,付白抽出剑来抵在他脖颈,他当即大喊,“我说!我说!”
“大人猜的没错,我真名胡仲,七年前我确实是在大理寺牢狱中当差,那年许太傅和许夫人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关入大理寺,我负责的便是狱中巡查。先帝下了令善待许氏夫妇,可当时的大理寺卿万夂听命于钟毅侯武远,万夂明面上答应了先帝要善待,背地里听命于武远便对许氏夫妇尤为苛待,许夫人在狱中染了病,没多久就在狱中没了。”
许宴知浑身紧绷,“当年我爹的至交刘太医曾得先帝之命为我娘看病,他说我娘染了风寒却不严重,还一直有药送去医治,如何会病重死于狱中?”
胡仲一咬牙,“太后当年收买了狱卒,在送去的药中加了东西,让许夫人病情日渐加重,这才害了许夫人性命。”
许宴知一愣,继而双手紧握,竭力压制怒火,“你不敢说,是因为你就是被太后收买的狱卒。”
胡仲瞬间后脊发凉,头皮如炸开一般,他忍不住发抖,已然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付白和张戬在一旁不敢出声,就在他们以为许宴知会当即斩杀胡仲时她却转了身,到一旁的桌上拿了佛香点燃。
她燃了佛香,“我还有话要问你。”
佛家,讲究慈悲为怀。
她暂且用这佛香压下杀心。
“你为何成了这天玑真人?”
胡仲老老实实说:“当年我替太后做了那事,太后怕被人发现便打发了我,我到了江南一带险些丧命,后来有人救了我,他让我当这天玑真人,为他敛财以报救命之恩。”
“这一当便有三年之久,救我那人背后的才是我的主子,我与他一直是书信联系,对了,这些书信我都一直带着的,就在元庄我下榻之处。”
她只问:“书信中可有过‘訫’字?”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有。”
“写时可有少一点?”
他摇头,“‘訫’字未曾少一点,我与此人往来书信中他的字写得极为规整,绝没有多笔少笔。”
小主,
许宴知闻言垂下眼,眸中有失望但压不住兴奋,隐隐又透着卷土重来的杀意。
“訫”字不曾少一点,那便不是柯简之同他有书信往来,抓了他也动不得柯简之分毫。
她静静望着佛香,心中念头疯狂滋生,也就是说,留着他没用了。
“许宴知。”门外是谢辞。
她垂眼,谢辞还是赶来了。
她一抬手,张戬将门打开。
谢辞进来瞧见胡仲还活着当即松了口气,但见许宴知静静望着那冒着轻烟的佛香时不由一怔,谢辞知她不信神佛,但现下却是用佛香来压制杀戮心性,他瞥了一眼胡仲,不知到底因何会逼得许宴知亲自燃了佛香。
他道:“人该押回大理寺的。”
“好。”她如是说。
谢辞示意人进来押走胡仲,他见许宴知没有走意,便问:“你不走么?”
许宴知朝他淡淡一笑,“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
谢辞仍有些疑心,但还是押着胡仲先行一步。
谢辞他们押着胡仲出了沁佛寺,正往山下走。谢辞心中隐隐升起不祥预感,越发觉得许宴知的反应不对劲,他当下脚步一顿,想要回去寻她。
却在转身之际瞧见许宴知立在沁佛寺门口,面无表情的睨着。
她就这么清寒望着,眼底的漠然分明就是已将胡仲当做死人了!
谢辞想也不想要返身上去,只见她缓缓伸出手,付白犹豫片刻还是将弓箭递给了她。
许宴知拉弓对准了胡仲,身上的肃杀之气逼的人不敢靠近。
谢辞大惊,“许宴知!”
她浑然不觉谢辞叫喊,弓弦被拉得紧绷,如魔怔一般紧紧盯着胡仲身影,正如盯死猎物一般。
“嗖”的一声,胡仲当即倒地。
押着胡仲的小吏当即退开,额头满是冷汗,面上被溅了胡仲的血。
小吏去看胡仲尸体,更是心中惊骇,那支箭直接贯穿了胡仲的喉咙,他的双眼紧紧瞪着,叫人心惊。
所有人不约而同往上看,只见许宴知居高临下面若寒霜,瞬而又云淡风轻的将弓箭递给了身旁的付白,在场的人皆是心中生寒,无端起了惧意。
谢辞望她良久,他心中隐隐生出怕来,倒不是怕她杀人,是怕有朝一日许宴知位及权臣,身旁若是无亲友化解心中郁气,终会如眼下这般戾气横生,阴郁逼人。
他回过神来,朝他们说:“愣着做什么?把尸首抬也抬回大理寺!”
他不禁又是一望,许宴知就这么静静立着,她身后便是佛门。她在沁佛寺中尚能燃佛香忍耐,出了沁佛寺便是再也压抑不住杀心。
谢辞终是一叹,朝她挥挥手,“走了,下山了。”
许宴知朝谢辞走去,到谢辞身侧时他拍拍许宴知的肩,“为何?”
她只淡淡一句,“害母之仇,焉能不报?”
谢辞一叹,“知道了。”
“走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