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是我,孤女锦瑟。
半年多的军营生活,已让我全然不似当初模样。
日日风沙下的皮肤本就干涩,加之两日行路,沾染了灰尘,此时黯淡无光。发丝凌乱,目光毫无神采,唇角和衣领上还有些未擦干净的血迹……
我,拿什么和高贵娇俏的邱国郡主比呢?
翠菡此时端了水进来,见我木然坐着,便过来柔声道:“姑娘,我帮你擦擦吧。”
我恍若未闻。
任由她摆布。
翠菡一下一下地帮我擦着嘴角的血迹,又去洗了帕子,过来帮我擦脸。
我仍是无任何反应。
翠菡的动作却渐渐滞涩,我见她擦了下眼睛,凄然道:“姑娘,你说说话,翠菡害怕……”
“姑娘,”翠菡晃着我,“我知道你难受,你想哭就哭出来吧,翠菡何时见过你这样?”
我只抬头望了她,却仍是不语。
“姑娘,在西境,兵将们不服你时,遇到刺杀时,你都尚能冷静而对,为何现在,就如此想不透看不明白?”翠菡哭道。
“翠菡,”见我说话,翠菡面容先是一松,忙揩了眼泪。
“你说,若是我也生在帝王之家,不,若我也有父母相伴,是不是,我就可以与她平起平坐?”
翠菡摇头:“姑娘,不,你是国主亲赐右将军,护卫了西境安全,西境的兵士哪个不敬你爱你?”
我轻笑摇头,是啊,我能收服三军,能制出细致的布防图,也能让滦王为我舍弃生命。
只是——我终是比不过一个白慕烟。
“翠菡,我想沐浴。”我对翠菡笑道,我也不知我笑得是否牵强。
翠菡点点头,忙为我拿来新的中衣,又吩咐店家烧了热水,她便守在门口。
氤氲的水汽里,我终于咬着唇,泪流满面。
……
第二日,我沉沉躺在榻上,也不知今夕何夕。浑身如坠冰窖,只听翠菡在一旁急急唤我,一会又喂我吃了苦苦的药。
“姑娘,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耳畔是翠菡的低声轻语。
我很想告诉她,我并未想到要作践自己,只是觉得此刻,心如死灰……
如此在榻上躺了几日,因了有翠菡的药养着,居然也未伤元气。
这日清晨,阳光从窗口斜斜照进榻上,落在我的眼睛,温暖喜人。
或许,我是该好起来了。
翠菡端了饭食进来,见我竟坐在榻边朝她笑着,面色忽地一喜。
她连日照顾我,竟然瘦了一圈。
“翠菡,”我开口道,“我今日想进宫去。”
翠菡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立刻帮我拿了干净衣衫。
换上衣衫,随意地束起头发,淡淡地扫了些胭脂。
铜镜里的我,神色肃然。
回来这么多日,是该去向国主复命了。
这世间,尽管有太多悲苦,人事终不能如意,但最终还是要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