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锤送了口,陈雨趁机顺杆上:“谢大人栽培。不过光有空职还不行,把和我一起的那些军户都拨给我吧?另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人拨个百八十两银子让咱们打造些趁手的兵器和铠甲吧?毕竟要对付的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
顾大锤连连摇头:“人暂时拨给你办差没问题,不过百八十两银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知道你自己的饷银是几钱吗,到手又能有几文?你不吃不喝到死那天都存不下一百两银子。这样吧,银子就别妄想了,咱们千户所库房里的兵器和甲胄随你挑,另外,修葺墩堡的事我交给别人去做,让你们腾出手专心做事。怎么样,够支持你吧?”
陈雨有些无奈,也只有这样了。这就好比创业时期争取风险投资,没有具备说服力的成绩,确实很难获得更多的投入,只能因陋就简,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按大人说的办。贵公子既然恢复得很快,我就再呆一天,确认公子痊愈之后离开。那事宜早不宜迟,越早筹备越好。”
等陈雨走后,顾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好奇地问:“父亲,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升他做总旗?”
“呵呵,为父是这么容易忽悠的人吗?”顾大锤笑着对女儿说,“他治好了你哥哥的病,给一个总旗的职位也是理所当然,这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至于他私下说了什么,你一个女流之辈就别打听了吧。”
若是往常听到这种话,顾影心里不悦,也不会说啥,可是刚才被陈雨的言论打开了心中的一扇门,再听这话就觉得非常刺耳了。她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女儿怎么就不能打听了?大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醉心于生意,对世袭千户之职毫无兴趣,你就只有咱们两个儿女……”
“那便如何?难不成这个千户还由你来做不成?”顾大锤瞪着她,“你长这么高的个,比寻常男子还高,又不肯缠足,要许配个好人家本来就难,偏偏还整日舞刀弄枪,这样下去谁敢娶你?已经十六了,老大不小,耽误不起了。打明儿起,把这里的兵器都撤了,以后不准再练刀剑,跟王妈去学女红。十八岁之前,我倒贴银子也要把你嫁出去!”
顾影满腹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等父亲走后,挥刀一顿乱砍,砍的枝叶草木乱飞,口里愤愤地喊:“我才不是赔钱货,凭什么要倒贴嫁人?长得高是我的错吗?舞刀弄枪又怎么了?”
发泄一番后,顾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倔强地扬起下巴。“哼,我不光要舞刀弄枪,还要识字,做个能文能武的奇女子,将来也不比那卓文君差。”
目标定下了,怎么实现却难住了她——父亲是不可能同意给她请先生的。
“对了,那个江湖游医不是能识文断字吗?就让他偷偷地教我,若是不肯,就打到他肯为止。”顾影嘴角上扬,似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方法。
第二天,张富贵家。
“什么,插足私盐买卖?”张富贵呆呆地问,“你是说咱们一起煮海盐?怕是不成吧,顾千户不是安排咱们去修墩堡吗,哪来的空闲?煮盐费柴火,更费时间……”
“谁说要煮盐了?被层层盘剥,能到手几个子儿。”陈雨摇一口否定了张富贵的猜测。一个产业链的最下游,也是被榨取最厉害的环节,如果只想着自己动手煮盐赚点辛苦钱,那就输在了。陈雨想的,是触及更上游的环节。
“总不会自己贩私盐吧?”饶是张富贵这样无法无天的人,也吓了一跳,“雨子你没事吧,你知道贩卖私盐的盐枭都是些什么人物吗?那都是些脑袋别在腰间的亡命之徒,连官兵都敢杀,咱们几个种地的,去和这些人抢食吃,怕是嫌命长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直接贩私盐有些难度,咱们一没货源,二没渠道,得从简单的环节做起。”陈雨说,“我且问你,负责抓盐枭的是什么人?”
“其他地方俺不知道,但是在文登县这边,都是本县的巡检负责缉查私盐。”
“巡检?他们打得过盐枭吗?”
张富贵想了想,回答:“俺偷偷煮盐去卖,也曾经碰到过巡检的兵丁,那都是些青皮无赖,也就欺负咱们这样的散户,遇到抱团的盐枭就不行了。若是碰见那种人数众多穷凶极恶的团伙,就只有跑路的份……”
“我问你,私盐这行利润高吗?”
“那还用说?”张富贵羡慕地说,”利润不高,他们会提着脑袋干这行?上了规模的盐枭团伙,听说每个月进账都是以千两来计算的。娘的,老子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么多银子。“
“我擦,月入几千两?”凭借历史知识,陈雨知道贩私盐有钱,却没想到有钱到这地步。虽然不清楚古代白银的购买力,但是从顾大锤为了一百两就肉痛不已的态度,陈雨就能明白几千两白银意味着什么。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干了!”
张富贵吓了一跳,“干啥?”
陈雨说:“咱们去跟巡检司谈判,帮助他们缉查私盐,打击盐枭,缴获的银钱和盐货对半分!”
从政的经历告诉他一个真理,比起自己辛辛苦苦干实业(煮盐),褥羊毛(抢盐枭)永远是来钱最快最简单的方式。尽管这个被褥羊毛的对象不好惹,可是一伙无钱无势的军户,不可能触及上游的渠道,就只能通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杀进盐业产业链,分一杯羹了。
张富贵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虽然俺觉得去抢盐枭太冒险,不过俺愿意跟你赌一把。”
陈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既然你信得过我,我就一定带你过上好日子。现在你去把弟兄们都叫来,记住,那些贪生怕死没卵子的就不用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