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了和过去切绝,他们往往会隐姓埋名、搬到异地居住,继而娶妻生子,很多人终其余生对走脚的经历绝口不提,连亲生儿子,都不知道自己老子过去是干什么的。
想不到阴差阳错,倒是把黄同胜这桩远年公案给解了。
“那你钓提灯画子,是为了什么?”
江炼耸了耸肩:“这就是私事了,跟你们的事也没关系。”
一桩归一桩,孟千姿倒也确实没兴趣去探他人秘密,当下也不勉强,示意他继续。
“本来钓完了,雨也快停了,正准备走,你们来了。我觉得挺奇怪的,就听了会墙角。”
野外那种地方,没法挨得太近,江炼听得云里雾中,全程也没闹清楚这三个人什么来头,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几个人把提灯画子叫“山蜃楼”,说什么楼起于珠,有蜃楼必有蜃珠,要把珠子给钓走。
这么一来,就跟他大有干系了:他钓这提灯画子,是为了查一件重要的事,事情都还没什么进展,这帮人就要把蜃珠钓走,这让他接下来怎么玩?
他说得干脆:“我不知道什么叫蜃珠,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有还是没有——但宁可信其有吧,我就等在边上看,盼着你能失手,你要是钓不到,那也就没事了。”
辛辞暗暗咂舌:千姿昨晚,那可是几次三番地失手啊。
他脑补了一下她每次失手、躲在暗处的江炼就呱唧鼓掌叫好的画面,觉得这人是有点欠收拾。
“谁知道偏偏就钓到了,我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办,只好先偷偷跟着你们,预备找机会再拿回来——其实也不是拿回来,我只是想把蜃珠放回原处。也是运气,你们中有一个,被我挂的饵吓到了……”
说到这儿,他朝着辛辞一笑:“是你吧?”
辛辞脸颊发烫,想起脑后挨的那一下,又止不住恼火,觉得这人笑得极其可憎。
“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在坡下头把他打晕了,原本想偷梁换柱,趁你们不提防的时候夺了蜃珠就跑,谁知道刚近身就被叫破了……”
他看向孟千姿:“你出招那么狠,我没说话的机会,既不想挨打,就只能跟你打了。”
其实说话的机会还是有的,又不是没长嘴,打斗时,他完全可以嚷嚷“这是误会”,不过他既已先挨了一抽,就懒得去费这个事了,而且他也并不觉得这些人是能讲理的,既然打起来了,那就打吧,谁怕谁啊。
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女的,就把他给拖住了。
“你们人多,再打下去对我不利,我急着脱身,只好用了狼喷,我身上只带了那个,本来是怕夜里进山遇到野兽,防身用的。”
孟劲松冷笑:“怕进山遇到野兽,带枪带刀更合适吧,只带狼喷?”
江炼看了他一眼:“人家野兽没招你,是你进它的地头,带枪带刀,难免见血要命,多大仇啊?狼喷相对温和,一喷了事,能把它赶跑不就行了吗?就算用到人身上……”
他转向孟千姿:“……肿个几天也就好了,这口气好消,不会结下死梁子。当然了,也幸亏我跑得快,要是被枪撂倒,打死打残了,梁子就不好解了。”
孟劲松一窘:当时情况未明,下手确实应该留有余地,老话也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像孟千姿那眼珠子,要是真废了,那可就是势必追究到底的血仇了,谁还管你是不是误会?自己情急之下放枪,是有点鲁莽了,江炼如果借此做文章,他还真无话可说。
但江炼点到为止,一带即过,并不揪着这一点不放,他欠了欠身,又向孟千姿展示自己被打的惨状:“而且,你当时也打得我不轻,今天又全方位打了一回……就这一段来说,是不是可以两清了?”
孟千姿拖了几秒才点头:“这一段,就算它两清。”
江炼吁了口气,知道就严重程度而言,“这一段”只是前菜,“下一段”能不能说服她,才是关键。
不过没关系,能清一段是一段。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按时间顺序走:“这位孟先生一直追问我链子的事,你的链子系在玻璃罐边上,我当时没留神,一并拽过来了,后来罐子被你打碎,你的同伴又在后头放枪,我只顾着逃跑,精神紧张,压根没注意到手里还有链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总不能跑回去还给你。”
孟千姿嗯了一声,表示这说法可以接受。
“但我也猜到了你肯定不是一般人,湘西能人多,我怕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势力,看到链子上的符样之后,觉得多少是个线索,就托老嘎帮我问问。”
“就不怕把人问上门来?”
“是有这担心,但转念一想,我不至于这么点背吧——也就是一个符样,说不定随处可见,老嘎正好打听到你那儿,你又刚好认出来、继而找上门,这几率该多低啊。”
他面上掠过一丝惆怅。
可能是惆怅自己运气确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