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穷煞有介事的说了一通,杨传福知道,难听的话要来了,他从不觉得这位袁老板是什么善人。
果然,面对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袁大穷极尽刁难:
“但是好话说在前头,我这儿不养闲人,一钱一分银子都得用汗水换,每日值工不可迟到早退,不准令客人不满意,不准偷食,不准靠近钱柜,不准弄坏碗碟瓷具,不准……”
杨传福脸色尴尬晦暗,一直盯着钟守一看,生怕这小子犟脾气上头,直接把袁大穷骂一顿。
好在直到最后,钟守一也没多什么话,只点了点头,且说了句:“我识字也能写字。”
袁大穷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在桌子上扔了五枚银钱,慢步下楼,边走边随口道:“客人们快走了,记得好好收拾。”
“好嘞,老板您放心。”杨传福极速回应,并示意钟守一将桌子上的银钱拿上。
夜色来临后,到了换工的时间,杨传福拉着钟守一从侧门走出,向家里走去。
钟守一见杨传福自厨房顺手拿了半条脆鸡腿,出门就问:“你怎么偷东西?”
杨传福白了一眼,“就你眼尖,有骨气别跟着我来啊!”
钟守一沉默无言,低头继续走路。
二人很快回到西城民宅,杨传福见钟家小院门口探着一个小脑袋,赶忙笑着走过去:“灵儿,在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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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双手被冻得发冷,眼珠乌黑发亮,稚嫩嗓音虚弱道:“灵儿饿了。”
杨传福心疼抱起丫头,“可怜的灵儿,走,六哥给你热糖包吃。”
钟守一跟在后头说了句:“走的时候不是给你准备了稻饼么?”
那丫头委屈道:“吃完了。”
钟守一不再开口。
回了屋一番安顿,把丫头哄睡,杨传福又看了看还在半梦半醒的师娘,神情低落,拉着钟守一走出屋内。
院里的石桌压了一层雪,今天刚下的,杨传福剐蹭干净,缩着身子坐在上面,看了一眼钟守一,他也跟着坐下。
头一天去客栈做事,钟守一已然得心应手,这证明少年心思灵敏,悟性通透,长大以后也不会是个混人。
夜色里,受着冷风,杨传福裹着脖子道: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首先是吃饱肚子,你爹常教我审时度势,今日我也教教你什么叫做时势。
袁城几万户人家,富贵者不足百数,他们占据了此地九成财物资源,连县令府都不敢得罪,普通人拿什么与他们叫板?
你爹生前是与袁大穷有些过节,可那只是口舌之争,不涉生死,私下里,袁大穷格外敬佩你爹,这些你都不知道。
我去给他打工,并不是认同他为人做事的道理,而是赚份银子,他拿钱买我的机灵手腕替他看店,我凭本事赚他的钱,公平买卖,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也不是背叛阵营、背叛你爹。
这世间,不是只有物品交易才叫生意,知识、见闻、点子、苦力等等,都可以拿去交易。
你我没有什么资源,只能利用学识和体力去谋生计,给人做事,不存在低贱和高贵,你有所求,别人有所需,正巧两方能互相看得上,便可以做这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