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难道?”
应飞扬一凛,想起了十日前与纪凤鸣的那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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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要我勘探你的魂识?为什么会有这想法?”纪凤鸣疑惑道。
那夜,雹雨交加,应飞扬因天女凌心之事,与素妙音起了冲突,随后,便无视风雨,去找寻了纪凤鸣,这场对话也就是发生在那个时候。
应飞扬点头道:“圣佛尊说我神魂之中有异常,而我也觉得,那人天书之战中未能救回天女魂魄,应当不会甘于消失。大哥能否帮我查看一番?”
“倒无不可,只是……”纪凤鸣立时明白应飞扬所指是谁,却面带迟疑道:“罢了,先让我看看情况。”
说纪凤鸣一手按在应飞扬天灵之上,神情凝重,手中运转道法,探索应飞扬魂识。
探索神魂乃是凶险的事,也唯有极其信任之人,应飞扬才敢放手让他试探。
半晌过后,纪凤鸣才睁开眼睛,道:“果然,你神魂之中留下了一个‘锚’。”
“锚?”应飞扬不太理解纪凤鸣的表述。
纪凤鸣解释道:“若把‘本我’比作船,魂识便是河流,百世轮回,便如长河滚滚流过,我们若想寻找某一世的记忆,便是在漫漫长河中搜索某一段水域,便要逆流而上,掀起整条河流一处处的搜寻,这便是‘溯洄流光’之术的原理,所以它属于最高端的术法,对神魂伤害也极大。而你神魂中留下‘锚’的人,也就是你曾提及的那位六道创主,相当于在河流中留下有迹可循的标记,只要沿着‘船锚’,不需要溯洄流光这种高深法术,也能轻易在无尽轮回中定位到他的神魂。”
应飞扬明白过来,道:“就是说,六道创主上次消失时,已留下印记供我们找寻,让我能有机会再度唤醒他主的意识?”
“你想靠他对战帝凌天?”纪凤鸣皱眉,一眼洞悉了应飞扬的动机。
应飞扬道:“六道轮回大阵中,除了他,无人能抗衡帝凌天。”
这是实情,亦是必然,六道轮回大阵中,帝凌天将化身天意,凌越规则,超脱一切,已然不是常理能揣测的维度,纵然当世十大顶峰降临,也难在六道阵中与其抗衡。
纪凤鸣断然拒绝道:“不行,这太过凶险,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人体内,终究难存两股意识,时间一长,你的魂识将被他侵占,就此泯灭!”
应飞扬摇头道:“决战之时,生死相搏,谁人不是在行险?我又岂能屈居人后?”
纪凤鸣眸光一闪,觉察到些端倪,道:“是不是素宗主对你说了什么?她想激你牺牲自我神智,换取六道创主再临?”
“与素宗主无关,她激我与否,我都会选择尝试。”应飞扬说着,拍着纪凤鸣肩膀,道:“大哥放心,我有恩未了,有仇未消,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但若真有让六道创主再现的方法,能牵制甚至诛杀帝凌天,这价值,绝对值得我冒险一试。”
纪凤鸣见应飞扬目光澄澈,神色坚定,终是被说动,叹道:“算了,你若真能心中有数,为兄倒可以陪你一试,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说罢,纪凤鸣让应飞扬坐下,手掌再度按在应飞扬天灵之上,口诵法诀道:“祭乾坤,衍万法,识海元神游!”
应飞扬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好像脑海中有一个漩涡,将他携裹着吸入其中,不断旋转、下沉……
一阵漫长的晕眩之后,应飞扬睁开眼,驱散眩晕之感,眼前已焕然不同,到了一处前所未见的奇异境遇。
周遭是一片空白,无东西南北之分,只充斥飘散着淡淡的、茫茫的雾气,雾气不时变动,凝成各种形态,时如飞鸟,时如矫兔,时如雄鹿,空白的世界中各种雾状的生灵驰骋,竟衍生出万类生灵竞自由的景象。
应飞扬心生好奇,想触碰一只雾状的蝴蝶,可手指刚一靠近,那蝴蝶便长出四肢,变作一只青蛙跳走了。
“不用好奇,这些都是你。”熟悉声音从耳边传来,纪凤鸣已不知何时手持折扇,站在了他的身边。
应飞扬疑问道:“什么意思?这里是哪里?”
纪凤鸣解释道:“这是你的天魂深处,天魂者,古称为‘胎光’,,丹鼎派称为‘元神’,人有三魂七魄,身死之后,其余两魂七魄消散天地,唯有天魂不会消散,而是承载着过往宿世再入轮回。”
应飞扬立时明悟,却仍觉不可思议,看着周遭道:“大哥的意思是,这周遭生物都是往世的我?”
纪凤鸣点头,露出感慨良深之相,道:“确切的说,是你往世的残余的魂识记忆,你轮回百世,初为天人,期间为花木、为飞禽、为虫豸、为走兽,蒙昧混沌,朝生暮死,所以残余魂识也是轻如烟雾,一触即散……过往虽听多了教诲,但我也是今日见你神魂,才切实知晓,生而为人,是何等有幸!”
应飞扬亦心有所感,问道:“大哥之前没来过他人的天魂深境?”
纪凤鸣摇头笑道:“自然没有,如你这般,能敞开神魂任我查探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更何况对常人而言,往事魂识浩瀚如海,我若贸然探入天魂深境,怕是自己也将迷失在的无尽识海中,好在你魂识中有那留下的‘锚’指路,才助我不至于迷失。”
应飞扬又道:“那六道创主呢?他在何处?”
“不用问我,问你自己,现在的你能感受到那个锚,放空思想,顺着它的引领……”纪凤鸣声音放轻,循循善诱,应飞扬也随之他引导渐渐放松。“然后,就已来到了他跟前!”
纪凤鸣语毕,应飞扬恍然回身,发现自己已出现在一处天梯之上。
那阶梯蔓延向上,自一片空白处起,直向另一片空白延伸,不知来处,不见尽头,唯见阶梯之上一人负手背身而立,只给应飞扬留一个孑然萧索的背影。
那人身形亦由雾气凝成,颇显模糊,但自有一股高高在上、旷古寂寥的气度,见此背影,应飞扬便知晓他找到了要找的人。
“晚辈……嗯,姑且就算晚辈吧……”应飞扬在称谓上略作纠结,便双手抱拳道:“晚辈应飞扬拜见前辈,同属一魂,隔世再见,也算缘分,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但六道创主依旧负手背立,恍若未闻。
应飞扬环视周遭,见天梯耸立,直达看不见的云端,立时心有所感,魂境之中,周遭景色皆是由往事魂魄中残存的记忆具现而成,只观此景致,便依稀可知,六道创主并非像初代天女一样心怀众生平等的渡世大愿,在他心中,依然有一种身为天人,高高在上的骄傲感,甚至心中深处,一直想延着这长长阶梯,重回天界故土。
但他却为一人而滞留。
留在他不屑踏足的人间,轮回百世,千年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