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冰雹大作间,突来一记雷闪,电光叱咤,映得素妙音慈善平和的容颜竟显森然。
应飞扬垂下眼睛,避开炫目的电光,“素宗主不必这般认真,我与万兽春并无交情,我问你的,从来不是万兽春必死的理由,而我问的,是你能毫不犹豫牺牲天女的理由。”应飞扬再抬眼时,目如锐剑直视素妙音,一字一字道:“这是两个问题,不一样的。”
有那么一瞬,应飞扬的目光好似刺透了素妙音的心防,令她那永远古井无波的双眸泛起一丝波澜。
但旋即,又恢复波澜不惊的状态。她冷漠道:“其实没什么不一样,与六道的战争早已打响,战争,就会死人,为了打赢这场战争,我能毫不犹豫的将宗内从没见过血的弟子推上战场,自然也能同样的牺牲天女。说到底,昏迷不醒的天女能带来的助力,比不上放过万兽春造成的危害,仅此而已。若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天女死,犹能真灵不灭,转世重生,其他弟子死,便真魂飞魄散了。”
屋内的气氛似比冰雹大作的外面还要冷凝,只能听到应飞扬压抑的声音:“重生后的天女,却不是现在的天女了。”
“不一样的天女,或许才是更好的天女。”素妙音回应道。话音方落,空气陡然锐利,一道割口凭空在素妙音脸颊上绽开。
压抑不住了,应飞扬的剑意!
“老夫回来了,有结果了……嗯?怎么剑拔弩张的?”就在此时,楚白牛抱头而入,打破紧张氛围。
看到屋内氛围有异,楚白牛若无其事走到两人中间,慢条斯理的拿起水壶,咕嘟嘟的灌了些水,待应飞扬沸腾的剑意渐渐平息后,才道:“结果出来了,慕紫轩的血液并不是天人之血。”
“嗯?这么快?”应飞扬道。
“这话说的,验个血还要讲持久吗?根据老夫研究,只要取受五衰之气感染的污血与慕紫轩血液相融……算了,老夫跟你说这么细致干嘛,你知道结果便可。”专擅领域被质疑,另楚白牛颇为不悦,气呼呼道,但也无形间冲散了方才的氛围,令应飞扬压下心中愤怒,重新思考眼前局势。
慕紫轩身负天人之血的概率本就不大,经楚白牛验证后,这个可能性算是断绝了,那慕紫轩还有什么翻身的本钱?
应飞扬不知,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做无谓的猜测,若已废功被囚的慕紫轩是潜在之疾,那如今六道恶灭便是心腹之患。
而这些,素妙音自也知晓,于是她道:“既然结果已定,素某还需排布战策,便先告辞了。”
素妙音朝楚白牛行了一礼,随后看向应飞扬,道:“应公子,接下来,我要以大义之名送更多人去死了,你看我这人皮,披得还紧致吗?”
应飞扬背过身子,不去看她,亦告辞道:“我也有事要离开了,临行之前有两句话告知素宗主。”
“哦?素某恭听。”
“天女曾告知我,她与素宗主虽无师徒之名,但自幼由素宗主抚养教导,心中一直视素宗主如师如母。”
素妙音淡淡道:“既为天女,自当无亲无私,她若还能醒来,素某会责令她改正。”
应飞扬冷哼一声,又道:“还有便是,素宗主方才说房子塌了我撑不起来,我,想试试!”说罢,大步迈出屋外,无视即身的风雨。
冰雹砸在肌肤上渗出的是冷意,但应飞扬血液却如沸腾,他走向的是纪凤鸣的居所。
圣佛尊说他神魂有些情况,要他去找纪凤鸣印证。
其实不必印证,他也能猜出七八分来,也能猜出,圣佛尊朝他躬身行礼的原因。只是原本他有所顾忌,现在却顾不得了。
六道之灾,倾压而来,便如屋倒天倾。
扶大厦于将倾,他做不到。
但那一个“他”,或许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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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应飞扬走出后,素妙音也缓步出门,只是临在门槛时,回望一眼,看着床上昏迷的天女凌心,深邃如海的眼眸中,一瞬之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色,似要从眼前天女身上,回溯曾经依赖的身影。
“师傅,我对现在的‘你’的所作所为,算是遵从了你的遗愿了吗?”素妙音轻叹一声,却注定收不到回答。
随后,亦投入风雨之中,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