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长老见她刚生完孩子没一天就下床,几乎吓得跳起,急要劝她,她却不管不顾,
只对应飞扬道:“我夫君现在怎么样了,还请公子告知!”
应飞扬叹了声,从储物袋中一一取出天师法印、龙虎双剑、徐未央的骨灰罐,给孩子的金锁儿等物件摆放案上。
天师夫人,见到骨灰罐,当即身形一晃,颤声道:“这……莫非是我夫君的……”
应飞扬知她想差了,摇头道:“这是徐未央徐长老的骨灰……”
天师夫人一听,想起叔父过往谆谆教导,眼泪立时止不住的流,但派中之人皆当徐未央已死,这几日来,她也早有心理准备,终是压下泪水,又目光盈盈,带着畏惧又希冀之色问向应飞扬:“既然不是夫君的骨灰,那是不是说我夫君还……还……”
应飞扬似被那目光刺痛,实在不敢再看向天师夫人,瞥过头咬牙道:“张天师,他……他自爆气海,沉于忘川河底,现在应是……尸骨无存!”
“啊!”一语既出,满座惊呼,一些长老被惊得跳起。
天师夫人更是险些跌倒,扶着门框才稳住身子,指甲却掐在门框中,渗出了血来。她想哭,却觉内心空落落的哭不出来。
修道之人多是等道基稳固才成婚,但她十七岁那年,便嫁给了张润宁做妻子。
与她同修的少女,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绮梦,想着以天师道的剑术道法仗义行侠,再遇上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英侠,能与他共乘一骑遍走天涯,塞外秋风牧牛马,江南春雨看杏花……
她曾经也与那些少女一样,却早早得被从绮梦中叫醒,从此长剑封尘,嫁为人妇,洗手做羹汤。
而他夫君,与想象中的少年英侠亦相去甚远,算不上英俊潇洒,也不风趣洒脱,与她虽幼时便认识,但也谈不上感情,关怀体贴更是半分没有,偶有的几次长谈,亦是句句不离振兴天师派。
日子不好也不坏,她也开始渐渐习惯,得过且过,不过就是多了个一同吃饭的人,直到她现,她完成了嫁给天师的最大任务,怀上天师血脉。
虽然一开始不以为意,只当是她义务罢了,但看着日益丰盈的腰身,她的幸福感也随着隆起的肚子渐渐膨胀,开始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于是她又开始做梦,梦想着她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他想复兴天师派,她就为他开枝散叶,壮大张家血脉。直到七老八十,儿孙满堂,乐享天伦,头花白的他卸下天师的担子,与掉光牙齿的她在天师府牌匾下悠哉悠哉的晒太阳,看着稚龄的重孙儿不知疲倦的追打嬉闹,最后,他会握着她的手,口齿不清的说上一句,“这些年,你辛苦了……”
那便,够了。
可事实袭来,那个叫张润宁的男人,那个该陪伴她一生的夫君,竟是第二次毁了她的梦……
她想怨,想恨,想揪住应飞扬问清楚他的夫君是怎么死的,但问到嘴边,却是,“我夫君一心想振兴天师派,他死时,定没坠了天师派声名吧。”
应飞扬愣了愣,决定把张润宁死前留下的天师谕令烂在肚子里,坚定的点头道:“张天师为阻邪鬼祸世,倾尽最后之力,其言其行堪称天之师表,至死,无愧天师之名!”
“是吗?那便,够了……”天师夫人倚在门框上,也不再听事情后续,只闭上眼睛,回想着她红盖头被掀起的一瞬,张润宁红着脸,面容上的露出的羞赧与窘迫,那是她夫君给她留下的唯一鲜活的表情,淡淡笑了……
其他长老继续追问应飞扬,张润宁身死的经过,应飞扬将鬼界之事一一说出,却隐去了五千厉鬼是被张润宁误放出来这一事实,而是将责任皆推至地狱道之上,
待应飞扬讲述完,天师道众人或是咒骂地狱道之人,或是惋惜天师的英年早逝,或是击节赞叹张润宁死得其所,但到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不管死得光彩还是惨淡,天师终归是死了……两代天师,皆不得善终,之后风雨飘摇,谁又来撑起天师派?一时满屋尽是愁云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