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知从荷包之中掏出一张卷好的纸条,慢吞吞的放在桌上,“你还记得田武吗?”
周庭芳一愣,“当然记得。当年就是他的部下率人袭击的周大人。”
“我在西北时遇见过他。”沈知将纸条轻轻推向周庭芳,“然后我带人踏平了他的寨子,并将其活捉。”
周庭芳一惊。
怪不得后来她找不到田武。
原来是被沈知先下手为强了!
“我用他做饵,钓上了一条鱼。这个人名叫齐丰,曾是田武的手下,当年他就是带人袭击周庭芳。我们对他用了刑,他交代说,那一次袭击,他们受一个坡脚的老汉指使。那老汉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让他们打着田武的旗号杀了周庭芳。”
沈知的声音很轻,说话间,他面前的那一只油灯忽闪忽灭。
他的脸犹如白玉,泛着柔光。
周庭芳听得心惊胆战。
她迫不及待的伸手,覆上那张薄薄的纸条。
然而下一刻,沈知却一下按住她的手背。
如此紧张的气氛,偏对面男人还在笑。
“周娘子,在看我的消息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先问你。”
周庭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你问。”
“周娘子…生辰是什么时候?”
这可把周庭芳给问住了。
她当然记得作为周庭芳的生辰。
可是周芳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呢?
周芳在家和出嫁都不受宠,几乎从来没有过过生辰,周芳的记忆里也早就忘记了生辰是哪一天。
周庭芳如实回答:“我记不得了。娘家婆家都不喜我,我从未过过生辰。”
沈知轻轻“啊”了一声,一脸若有所思。
周庭芳的手已经触摸到那张纸条,偏偏沈知的手压在手背上,让她不能动弹。
她疑惑的看向沈知。
沈知浅浅一笑,“其实。我还有件事情瞒着周娘子。”
“沈世子。要不……咱一次性说完好不好?”
“下次一定。”
“先说这回。”
“江潮生……不是我找上他,是他主动找上我的。”
周庭芳面上难掩惊色。
“他从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京都里这个周修远有古怪。可是他当时只是回京探亲,匆匆呆了几日便离开,临走之前还给我留下帖子。请我查证。”
“我当时念他还在外放,不想将他拖入这摊浑水之中。可去年他一回京,就开始明里暗里的调查此事。周娘子…所以这件事你无法阻拦。江潮生尊师重道,对你推崇至极,将你的话奉做圣旨,又对你忠心不二。你若出事,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周庭芳叹气,“我这学生向来如此,却不知刚则易断——”
话音刚落,周庭芳蓦地齿间一顿。
她的瞳孔微缩。
抬眸,望向沈知。
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一盏煤油灯,屋内昏暗,一切都影影绰绰。
只有沈知的脸,这般清晰。
她甚至能看见沈知眼底深处倒影的盈盈烛火。
此刻,天地万物,陡然死寂。
周庭芳的手指无意识的卷曲,心脏“咚咚咚”的开始剧烈跳动。
她张了张嘴。
试图辩解。
可又觉得太过牵强。
她只好苦笑,索性承认,“兜兜转转,给我挖这么大一个坑,不愧是你,沈世子。”
沈知唇角的笑,一点一点,无声扩大。
周庭芳…终于承认她的身份了。
沈知心中狂跳,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喜悦包围,让他连坐也坐不稳,仿佛要眩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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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早已猜到,即使他确定无疑,可是终究没有听到周庭芳亲口承认。
那颗心就仿佛悬在半空之中。
他总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巧合呢,万一她真的不是呢。
这一刻,云开雾散。
沈知衣袍之下的手,微微颤抖,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真好。
她还活着。
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弥补生平之憾。
周庭芳很是无奈。
沈知也太精明了一些。
不知不觉便让她掉进了言语的圈套,逼她承认她便是周庭芳。
罢了。
本来也瞒不了沈知多久。
“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我身份的?”
沈知胸脯微微起伏,强行稳住心神,他不想自己太过热情吓退周庭芳。
一切的暗恋,都只有他一个人。
周庭芳或许知晓,却一定不完全知晓。
“很久之前。那次驿站就开始有所怀疑。我只是…一直不敢确认。很怕这是黄粱一梦或是虚空幻影。”
周庭芳微怔,心头一种异样划过。
果然。
从沈知问她借尸还魂的时候,她就有预感,沈知一定是猜出来了。
“借尸还魂这种话…你也信?”
沈知那双眼睛晦默如海,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目光放肆的游离在她脸上。
“若是旁人说这事,我自然不信。你说的…我便信。”
周庭芳扶额。
气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