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老却才定性,睁眼仔细观看,真个是:漠漠烟云去所,清清仙境人家。只听得人语相谈,都道:“十八公请得圣僧来也。”长老抬头观看,乃是三个老者:前一个霜姿丰采,第二个绿鬓婆娑,第三个虚心黛色。各各面貌、衣服俱不相同,都来与三藏作礼。长老还了礼道:“弟子有何德行,敢劳列位仙翁下爱?”
十八公笑道:“一向闻知圣僧有道,等待多时,今幸一遇。”三藏躬身道:“敢问仙翁尊号?”十八公道:“霜姿者号孤直公,绿鬓者号凌空子,虚心者号拂云叟,老拙号曰劲节。”三藏道:“四翁尊寿几何?”
孤直公道:“我岁今经千岁古,撑天叶茂四时春。”凌空子笑道:“吾年千载傲风霜,高干灵枝力自刚。”
拂云叟笑道:“岁寒虚度有千秋,老景潇然清更幽。”劲节十八公笑道:“我亦千年约有余,苍然贞秀自如如。”三藏称谢道:“四位仙翁,俱享高寿,但劲节翁又千岁余矣。高年得道,丰采清奇。”
四老道:“承过奖!敢问圣僧,妙龄几何?” 三藏合掌躬身答曰:“四十年前出母胎,未产之时命已灾。逃生落水随波滚,幸遇金山脱本骸。养性看经无懈怠,诚心拜佛渡尘埃,今负皇命西取经,征途美景喜胸怀。”
四老俱称道:“圣僧果然是佛教高僧、上僧。”三藏闻言叩头拜谢,十八公用手搀扶,孤直公将身扯起,凌空子打个哈哈道:“拂云之言,分明漏泄。圣僧请起,不可尽信。”
拂云叟笑指石屋道:“若要吟哦,且入小庵一茶,何如?”长老真个欠身,向石屋前观看,门上有三个大字,乃“木仙庵”。遂此同入,又叙了坐次,忽见那赤身鬼使,捧一盘茯苓膏,将五盏香汤奉上。四老请唐僧先吃,三藏惊疑,不敢便吃。那四老一齐享用,三藏却才吃了两块,各饮香汤收去。
正话间,只见石屋之外,有两个青衣女童,挑一对绛纱灯笼,后引着一个仙女。那仙女拈着一枝杏花,笑吟吟进门相见。那仙女青姿妆翡翠,丹脸赛胭脂。妖娆娇似天台女,不亚当年俏妲姬。四老欠身问道:“杏仙何来?”
那女子笑而悄答道:“圣僧一表人才,怎么能够不与他相会?”十八公道:“杏仙尽有仰高之情,圣僧岂可无俯就之意?”孤直公道:“杏仙有意,可教拂云叟与十八公做媒,我与凌空子保亲,成此姻眷,何不美哉!”
三藏听言,遂变了颜色,跳起来高叫道:“汝等皆是一类邪物,怎么能够以美人局来骗害贫僧!是何道理!”四老见三藏发怒,一个个咬指担惊,再不复言。那赤身鬼使暴躁如雷道:“这和尚好不识抬举!我这姐姐,那些儿不好?我们好言好语,你不听从,若是我们发起村野之性,还把你摄了去,教你和尚不得做,老婆不得娶,却不枉为人一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