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帝君给落葵夹了一筷子菜,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笑道:“你可比在玉京山时瘦多了,可得好好养养。”
“子苓师兄烧菜的手艺太好,把我的嘴都吃刁了。”她捅了下甘遂的手肘,笑道:“是罢,三师兄。”
甘遂奉了玉京天尊的令,来苏叶帝君处取些丹药,难得回来用顿晚膳,自然是忙着闷头吃饭,只语焉不详的嗯了一声。
苏叶帝君笑道:“甘遂这小子话越发的少了。”
落葵捂着嘴轻笑起来:“话是少,可一张嘴便能噎死人。”
甘遂猛然抬起头,极正经道:“这也是本事。”
落葵勉力忍住笑,问道:“三师兄,子苓师兄回玉京山了么。”
甘遂仍瓮瓮道:“回了,我看他也是白费功夫,他那个模样还想娶了半夏,才是酒喝多了做白日梦呢。”
落葵呵呵笑个不停,其实子苓长得不错,实在是个唇红齿白的妙人,比川谷和甘遂都要好看上不止一星半点,可唯独那张嘴,比甘遂的张嘴必招恨更可恶,他口中的奚落之语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上一整日不重样,令落葵三人私底下不知商量了多少回,想要找点什么药毒哑了他,只碍于他是比翼鸟族二皇子这身份,迟迟不敢下手罢了。她只一叹:“其实娶不娶得了半夏,跟长相无干,只关身份罢了。”
甘遂吞了口菜,低声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子苓师兄自己看不透罢了,此番他私离玉京山,被罚在玉台上跪着,什么时候将玉台上的冰跪化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我估摸着这会儿还在跪呢。”
落葵心中一凛,玉台上终年被寒气萦绕,那寒冰已积了数十万年之久,且上头镌刻了上古法诀,跪在那,要不了一时半刻,膝盖便要跪伤了,若是将寒冰跪化,岂不是要跪残废了,她担忧道:“那子苓师兄的腿,岂不是要残了。”
甘遂将筷子撂在桌上,叹道:“师父是想断了他的痴念,才会如此重罚,但也是真的心疼他,才会让我赶回来取药。”
落葵支起下巴,担忧叹道:“且不说半夏能不能嫁,只说比翼鸟族向来不许与外族通婚这一桩就够为难的了,子苓师兄是比翼鸟族的二皇子,可偏偏喜欢凤族的帝姬,往后可怎么好的。”
甘遂瓮声瓮气道:“能怎么好,以子苓师兄的性子,若真是喜欢,拼了被逐出比翼鸟族,也是要在一块的。”
落葵一时间无话,子苓的性子虽看上去顽劣不堪,可真真是个重情重义的,若一腔情思付了出去,那是死也不怕的,只是不知道半夏舍不舍得与他生死相随。
朱雀族与凤族是近族,平日里便常来常往,半夏只比她年长一些,是自幼相识的情分,她一早便知道,凤族嫡亲帝姬是要正位仙界太子妃的,而半夏自幼便是当作仙界太子妃养着,自有一番与旁人不同的气度风华,她原本是要许给大殿下,可不知为何,大殿下遭了贬斥,她的婚事也就耽搁了下来,直到这些年再被提起,说是天帝有意将她许给空青,如此一来的话,她与子苓的以后,若没那么多勇气,终究是变数太多,她按了按额头,不管是为了子苓师兄,还是为了自己,她都不得不去半夏宫里走上一遭了。
夜沉如水,屋中点了数盏灯烛,星星点点的光晕笼出暖黄一片,落葵留宿在半夏宫里,她执了银剪子将烧的黢黑的灯芯剪去,那烛火猛然亮了起来,将她的影子拉的纤长,一道淡薄的剪影落于窗上,她怔怔望着,很久很久之前,半夏来不庭山与她玩闹,说笑到半夜都不肯去睡,然后误了第二日的早课,被爹爹罚去抄书,而如今她即便想抄书,那个罚她的人也早已化作轻尘,消弭于世间了。做神仙有甚么好,一旦元神散尽,便是灰飞烟灭再不存于世间了,倒不如作个凡人,今生没了还有来世,即便饮了忘川水忘了前世的爱恨情仇,但总有来世可盼。
夜风拂过半夏的衣裙,那一袭彩衣如同天边燃起的晚霞,绚烂而夺目,她一如数万年前那样,唇边蕴着和煦如春的笑意,眼角眉梢夹着桀骜的贵气,落葵望着相对而坐的半夏,这恍如隔世的相见,令她心中翻起丝丝酸意,不知与半夏是否还有一如往昔般的情谊。
她支着头轻叹了一声,冲半夏笑道:“我们已有数万年没见过面了。”
半夏斟了盏茶递过去,晶莹美眸间笑意盈盈:“是,自南方出事,你去了玉京山,我便在天宫长住了,你这回可是吓死我了,九婴族的附灵幻境可是个九死一生之地,不过经此一役,六殿下很快就要被册立为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