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从未多问一句甚么,只默默守着她,斟一盏热茶过去。
回到青州城的这一日,落葵始终提着的一颗心,转瞬便落了下来,夜间,睡的极不安稳,一瞬儿是京墨与曲莲阴森并立,推她跌高,一瞬儿又是江蓠逼问苏凌泉的下落而不得,举剑杀她,一瞬儿是在太白山下大开杀戒,染血千里,一瞬儿又是苏凌泉叛出茯血,远遁天涯。
她陷在噩梦中难以醒来,痛苦的热汗滚滚,终于没能熬得住,起了高热。
退烧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晌午了,干涸着唇边要水喝。
苏子忙扶起她,一边喂水一边叹:“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落葵秀眉微挑,只默默道:“我饿了。”
落葵心里明白,江蓠的蓦然出现,令原本便勉力克制绝望的苏子终于心生绝望,再度崩溃。自己与苏子都是福薄之人,终难逃宿命,他能放了他,但无法不能放了自己。程朝颜是苏子心中迈不过去的坎,解不开的结,她死了,苏子也跟着一同死了。落葵再明白不过的,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再需要苏子的护佑,苏子会毫不犹豫的去找她,去陪她。
苏子忙招呼丁香进来摆菜摆饭,像伺候废人一样,亲手一口口喂到她的嘴里:“好歹多吃一点儿,你是不是又瘦了,那天一抱你,就剩一把骨头了。”
落葵含了满嘴的饭菜低语:“那件事,怎么样了。”
苏子轻声道:“都吩咐下去了,三月二十八之前,必定有个了结。”
吃完饭,是冬日里难得的短暂暖阳,苏子抱落葵去廊下坐着晒太阳,怕她着了寒气,又拿了条毯子盖在她的腿上,端了炭盆在她的脚边暖着。
无风无雪的冬日,暖阳晒在人身上十分舒服,落葵微微眯起双眸,又昏昏欲睡起来。
刚打了个盹儿,京墨却一脸晦气的回来了,一头栽倒椅中,连声喊道:“不好了,出大事了,咱们都成了妖怪了。”
“妖怪。”苏子抬头瞟了他一眼,落葵病着的这三日,京墨借着要去铺子照看生意的由头,无一日守在床前,只在晨起和晚间过来看上一眼,苏子原本是要发作的,但想到这半月来的辛苦谋划不能功亏一篑,还是忍了下来,冷冷瞟他一眼,奚落道:“妖怪,莫非你修炼时走火入魔了,头上长出角来了。”
落葵仍微阖双眸,身姿不动,也不理他。
京墨眸中的阴厉转瞬即逝,顺手抄起桌案上的茶水,猛灌了几口,才如常续道:“甚么啊,我方才出门,不管走到何处,都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说水家住了一群会放火的妖怪,不管我走到哪,都有人端了盆黑狗血提防着我,这下子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说话的功夫,杜衡匆匆赶来,冲着落葵与苏子深施一礼,沉声道:“主子,苏将军,出事了。”
冬日里寒气重,炭盆里火星子噼啪四射,落葵终于睁开双眸,精光一闪而过,裹紧了狐皮大氅围炉坐着,拿火钳子翻烤炭盆中的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