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斟好了茶,冲着京墨递了个眼色。
京墨登时了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双手端着白瓷粉彩海棠纹杯盏,递给曲莲:“来,喝点茶润润喉。”
曲莲接过来一饮而尽,缓了口气道:“我不怕你气病了我,我有的是银子瞧病抓药。”
京墨哽了一哽,嗫嚅的唇角道:“那个,那个,你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岂能,岂能随意糟蹋了。”
此言一出,落葵终于忍不住了,跌在椅中笑个不停,笑够了再抬头,却惊觉二人皆转头对自己怒目而视,她啜了口茶,尴尬一笑:“你们继续,继续,我不笑了,不笑了。”
曲莲这才嘟着嘴回过头去,冲着京墨笑的柔情似水:“我不怕被你气病,我只怕爹爹会怪罪于你。”说着此话,她渐渐红了眼眶,眼窝里蓄满了泪珠儿,轻柔婉转的如诉如泣:“爹爹从你这里买了假货回去,失了脸面恼羞成怒,说你坑蒙拐骗品行不端,这铺子不能再给你用着了。”
碎金般的残阳透过天青色的窗棂,暖暖斜入屋内,笼上曲莲温柔秀美的脸庞和宜喜宜嗔的双眸,令人看的移不开双眸,心神止不住的摇曳。
听得她婉转的诉泣,落葵窝在椅中,心中呈出自己捏着嗓子,柔媚娇弱的做派,不禁狠狠抖了三抖,肌肤上浮起一粒粒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她在心底暗叹,果然自己学不会姑娘家的柔情似水。
京墨的心早被那柔情化成了一汪水,没了主意,卖身契是签不得的,铺子更是绝不能不要的,他左右为难:“那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低三下四的哄着曲莲:“好姑娘,好曲莲,你帮帮我罢。”
曲莲瘪了瘪嘴,这铺子乃京墨在青州的立身之本,以此为要挟,果然是无往不利的,定能逼得他言听计从,遂打定了主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我自然是帮你的,我原想你与我签了身契,爹爹向来疼我,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了,可奈何,奈何你觉得我别有居心,不肯信我也依我,我,我便是有千般万般的法子,也无济于事啊。”
瞧着曲莲的眼泪说来就来,说汹涌就汹涌,落葵憋不住想要击掌赞叹一番,能哭会哭,哭的既合时宜又梨花带雨,这才是自己学也学不来的好本事。
京墨早被曲莲哭的软了心肠,脑子转的快,转瞬便是个主意,拉过她的手笑道:“签了卖身契气病了你,我多心疼,这样罢,你我签个契约,言明日后你若有事,我随叫随到,有求必应,你看可好。”
曲莲听得心花怒放,她并非真的要京墨签什么卖身契,只想讨一言长久的承诺,如今承诺到手,她的泪倏然收了,笑的合不拢嘴,执笔添饱了墨汁,递了过去:“写罢,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见曲莲笑容满面,京墨转瞬间便生出悔意,深觉这是自己挖了个坑跳了进去,可眼下土已经埋了半截身子,只能先痛痛快快应下了,再做打算,他笔墨甚好,一篇契约写的颇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美。
契约成文后,二人在下方签下各自的名字,又印上朱膘色指印,看上去郑重其事颇有章法,曲莲一遍遍看过来,直到盈盈墨迹全干了,才拍着手笑了起来:“京墨,我要吃福益居的酱肘子,你去给我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