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 孤寂

师清漪却道:「我娘亲最喜厨房,还在厨房将我生下来,我幼时黏她,瞧不见她便容易哭,她在下厨时还不忘用背筐背着我,如今我多琢磨些菜色小吃,我娘亲想必也会欢喜的。」

司函一听师清漪提起流韶,想起遥远往昔被流韶欺负的日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想起流韶早已身死多年,又浮起几分悲哀,心中五味杂陈,没有再说什么。

师清漪接道:「洛神也欢喜吃我做的菜,我多学一些菜色,不好么?」

「好。」洛神应道。

司函:「……」

就直接气死她罢。

夜其实住得离竹舍不远,长生快步疾行,来到夜的住处,却是空无一人。她心中奇怪,在夜的居所附近寻了寻,也未见踪影,这才暗忖莫不是去血湖了,便立刻前往血湖。

血湖就在附近,长生行了一段距离,远远地便瞧见两名蒙着面巾的女子一左一右,各立在一棵树下。

一名女子双手捧着一叠整齐的衣物,另一名女子手中端着托盘,上头搁着茶具。

两人如同木桩子一般立在那,眼见长生过来,竟毫无反应,露出的双眸更是木然,若不是能瞧见她们眨眼,还以为她们只是站立的尸体。

她们是夜的仆从,夜似乎有许多仆从,但都蒙着面,身着同样的红衣,性子也是千篇一律。这八年以来,长生虽每年都来此住上一段时日,却并不知她们生得什么模样。

只能勉强从身高上看出来,今日侍奉的这两位与昨日的那两位应是不同的,今日这两位个子更高一些。

「叨扰两位姑娘。」长生见她们二人奉衣捧茶的架势,便知夜定然是在她们身后的血湖,忙向她们二人见礼:「我有事找夜。」

长生虽说的是血湖在她们身后,但她们身后皆是树木,并未有半点湖水影子。

莫说是湖水了,地面上绿草轻柔,就连个水洼也无。

左侧那名奉衣的女子冷漠地开口:「主人在血湖,旁人不得入内。」

长生小心翼翼地问询:「夜现下很忙么?我想请夜过去竹舍用晚饭,她可有空?」

右侧捧茶女子也漠然道:「不敢妄自揣测主人。」

长生习惯了她们这般回应,道了声谢,不便再说什么。她默默走到不远处,寻了块干净的石块坐下,双手乖巧地搁在腿上,打算在此处等夜出来。

只是还没等一阵,那奉衣女子走过来,向长生道:「主人有令,请靖姑娘入血湖。」

说罢,又走回了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长生方才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并不知那女子是如何得知夜的命令的,不过她心中的喜悦盖过了疑惑,忙快步走到那两名女子面前。

夜虽有仆从侍奉,她却总觉得夜孤独到了骨子里。而那些仆从个个未有任何情绪起伏,如非必要,绝不开口。Z.br>

夜不需要与她们说什么,她们竟都知晓夜的想法,为她奉茶,替她取物。

长生一直猜测,夜许是与她们有一种别样的交谈方式,又或是夜在她们脑海里下达命令,她听阿瑾阿洛提起过,这世上是有这等方式,只是极为罕见,彼此必须存在着某种特殊连接,具体如何,旁人是无从知晓的。

便如此刻,那两人方才并未主动邀请长生进去,这会又改了口,应是夜嘱咐的:「请进。」

只是长生未曾听到夜的声音。

原本她们身后只有树,却只听到一声极轻的支呀声,似是开门的声响。

但面前却没有门。

半空中裂开了

一道血红的缝,似是两道透明的门分开了些许,漏出门后头的光景来。

长生见怪不怪,很自然地推开了那道诡异的门,走了进去。门很快在她身后闭合了,从头到尾那门都无从得见,只能听到门闭合时的声音。

长生踩着湖滩上的细沙,往湖边走。

天上挂着一轮硕大的红月,俯瞰着那片广袤无垠的湖水。湖水更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血红,那片红却并不可怖,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孤凉悲戚。

说是血湖,那并非是真的血,长生走在湖边上,用手鞠起一捧水,那湖水到了掌心中,却是清澈见底的。那湖水乍一看呈红色,也不知是那湖水被红月照得如此鲜红,还是湖底另有乾坤,比如有什么红色砂石,将那湖水衬出了一片红。

长生望去,见那红月底下,一抹高挑的女子身影踏在水泽中,背对着长生站着。

耳边清幽渺远的笛声绕来,飘过血红的湖水,吹进了长生的耳中。

长生浑身微有些抖,她一时之间不知自个究竟怎么了,竟那般紧张。

那女子身着一身黑衣,甚至能瞧见她赤着双足,那湖水只是浸润到了她的脚踝附近。因着湖水血红,望不见深浅,远远望去,她整个人竟仿佛是漂浮在水面之上。

长生脱了靴袜,也跟随入水,向那女子走去。但见湖水其实极浅,一路行了一阵,也几乎只没过脚踝,料想到了湖中心,亦是如此。

随着笛音幽幽,长生越向那女子走去,那女子的身影越在她面前清晰起来,她心头堵着的那股子酸涩竟越深了,甚至有些恍恍惚惚。

这血湖她以往也来过,血湖虽瞧着不同寻常,如入梦境,但如今她早已习惯了,这血湖虽玄,左不过是一个去处而已。

但为何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熟悉的景象,还有那熟悉的身影,她竟好似做梦一般。

「……夜。」长生走到一半,停下来,嘴唇哆嗦了下,低声唤道。

那女子听见了,停下吹笛,手中握着那支黑色笛子缓缓转过身,朝长生望了过来。

无边孤寂的夜色,倾倒在她冰冷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