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抬头笑道:“天上飞么?那我倒是无碍。”
雨霖婞奇了怪了:“难不成长生你还坐过飞机?不至于啊。”
长生摇头,正正经经地回答:“我不曾坐过什么飞机,可我坐过阿瑾的。长空御风,山河正好。”
雨霖婞差点没形象地喷出来,顾全美貌好歹忍住,眼角都笑出了泪:“等等,你坐过师师?你的意思是说,师师是……飞机?”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晕车晕得好好的一个美人都给晕傻了,简直心疼。
“长生的意思是坐了木鸢。”身后女人淡道。
几个人回过头去。
洛神长身立在日光中。高原上的日光永远那么耀眼明亮,而到了她的身上,仿佛一瞬清冷了下来,细细冷冷的光晕浮在她雪白的肩头。
“我们那时飞在天上的是匠人做的木鸢。”她说。
“来了啊。”千芊拎着她的工具箱笑。
洛神点点头,走到长生身后轻拍她的背,抚顺了低声道:“好些了么?”
长生道:“现下还好。”
“等下便去县城歇息罢,莫要随我到处奔波了。”洛神朝雨霖婞瞥过去:“霖婞,你带长生先行回城里去。”
“你呢?”雨霖婞说。
“我与千芊有些事要处理。到时我也会去县城的。”
“行。”雨霖婞领着长生回去。
“又要坐车么?”长生声音低低的。
雨霖婞搂着她的肩,笑眯眯的:“今天最后一次了。”
剩下洛神和千芊相互看着。
“备齐了么?”洛神瞥向千芊手里的箱子,温言道。
“都齐了。”
“走罢。”
洛神朝山上走,千芊跟了上去。
下午四点半,师清漪看看表,见时间差不多,就起了身。
“在这里待着,等我回来,知道么?”她对静坐的音歌说。
音歌不说话,师清漪看她眼里的神色,知道她是默许了,于是放心地朝门口走。临到推门的时候,她又退了回去,将宁凝嘴里的软布取了出来。
一个下午没办法说话,宁凝看起来终于收敛了一些,至少没有破口大骂。
师清漪喂宁凝喝了一杯水,声音蛊惑低柔:“该说的,就要一点不漏地说出来;不该说的,永远也不要说多余的一个字。这才是聪明的人。”
宁凝终于没吭声,师清漪满意地离开了。
师清漪推开山上的佛堂木门,掀开里面的一重明黄色幕布,安静地走进去,跪坐在蒲团上,恭敬道:“上师。”
一身红衣的江央平措搁下抄经的笔,慈眉善目地点点头。
“上师在天葬台时其实看见我了,目睹了全程,现在也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江央平措笑道:“今天是你来问我,非我问你。世有因果,我不在其中。”
师清漪点头道:“世有因果,众生皆困,我被这世上许多因果推搡着走,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要是有一朝一日能有上师万分之一的明净豁达,那就好了。”
红衣喇嘛只是微笑。
师清漪放缓了语调:“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我想问三,其一,上师知道佛学院建成后的这些年了,陆陆续续有喇嘛失踪了么,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其一,不可说。”江央平措还是微笑。
师清漪声音很轻:“上师是担忧上面么?请宽恕我放肆的猜测,那些喇嘛的相同之处都是彻底抛去凡尘,来这里修行的,他们跟家人,朋友等全都断绝了来往,专心向佛,那么就算真的去了哪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佛学院负责这方面的人应该也没有将他们的名字信息登记在册,如果上师是觉得说出了什么会惊动上面管事的,那我就不再问。”
“他们虽是佛主的人,却又不是佛主的人。”江央平措叹口气:“我只想诚心侍奉佛主。”
师清漪知道这第一条过于敏感,不能再问了,于是接着问:“其二,我想知道最近出现的那些鬼面具,他们的源头究竟是来源于哪里。不求上师细说,但求做个指引。”
江央平措看着师清漪的双眼,那双眼静如琥珀,深处内敛流光。
“我桌上有面镜子,你过来拿。”这位喇嘛终于说。
师清漪起身走过去,拿起了那面金色的佛镜,背面花纹繁复,刻着藏经。
“照镜。”江央平措道。
师清漪低下眉眼,将那佛镜转了向,镜子中显出一张柔美的女人脸孔。
“镜中一双,虽相似,却皆反向。”江央平措低声道:“世上有神,自然就有鬼。此鬼,当在海中寻。”
师清漪想到了什么,唇角带了点妩媚地勾起来。
“多谢上师提点。”师清漪笑道:“只是海上无边无际,容易迷途,上师是否可以举荐一个可信的向导?”
“可以。”江央平措似乎对师清漪的聪明很满意:“晚上我会让贡布领她去找你。”
师清漪闭目点了下头,表示感激。
“你还有第三问。”江央平措笑道。
“其三。”师清漪声音里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敢问上师,如果有朝一日,我也变成了鬼,应当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我心里的那个人?”
举剑刺向洛神的那幕又在她脑海中闪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