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德没发觉她的异样,声音压低了说下去。
“可是没过多久,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传得满天飞,连我都听了不少!今天和小明星出双入对,明天在夜店放浪形骸……他那时候没回过头招惹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和我没半点关系,我也不必和你讲。可你现在说,是有和他定下来的可能,那他的所作所为,我就挑明了说,我接受不了。就算我能接受,他也配不起你。”
顾平芜低垂着眼,缓慢地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什么叫配得起呢?”
“……阿芜!”
“爸爸。”她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前几年植进去的人工瓣膜又快到了寿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换。下次换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我这种样子,能活多久,活成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她的语气很平静,带着勘破生死似的透彻。
顾长德听了只觉得眼圈发烫,忍了忍,才忍住喉头的不适:“别说这种傻话……”
“这不是傻话。”她笑了一下,歪着头叹了口气,“上回在阪城遇到地震的时候,我就想,人啊,其实是挺脆弱的动物,旦夕祸福,说不准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我原先也是怨恨池以蓝的,可到了生死关头,他好像可以为了我什么都不顾似的,我就心软了,我觉得可能……人都是不完美的吧。”
停了停,她带着笑看向父亲,问他,也是问自己:“我寿数不全,不知道能和他一起多久,他整天看顾我这条小命胜过关心自己。他虽然情深不够,可是只要能力范围内的,他都会为了我做出取舍。”
顾长德一时哑然。
顾平芜叹息似的,轻声说:“我相信他爱我,有牺牲,有改变,有退让,够了,我不要求其它的了。我也不是十八九岁那时候,要求爱情要纯粹得一尘不染,现在我在乎的是余下的生命里,我还能守住多少温暖。”
后来顾长德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一口气。
顾平芜立在院子里,目送车子驶出老宅,消失在视线里。
天已经擦黑,远处昏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雕花的大门合上,她回转身,一步步往回走,然后忽然停下来。
高挑的影子曳在地上,随着靠近的脚步无限拉长,最后又落回脚下。
她先是被拥在熟悉的、带着凉意的怀抱里,接着头顶传来清寒的声音。
“怎么送了这么久?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