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种种以后,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妄图搅动一池春水。
“你是不是觉得……爱过你的人都活该卑贱?”
她瞪着一双写满荒芜的眼,用他不再能够轻易读懂的眼神,很轻地向他发出质问。
池以蓝在廿余年来,第一次感到无从开口。
“我不是你圈在原地的畜生,过去多久都等着主人回来喂一根萝卜,池以蓝。”她说,“对你的抱歉,我没有接受的义务,对你想要靠近我的欲求,我也没有满足的责任。”
随着她近乎残忍的字眼,他缓慢地放开手,而后,蹲身,一样一样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再把它们装回她的包里。
顾平芜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看到他弯下的脊背,看到他依然不曾表露情绪的侧脸,以及手背上不知被她用什么砸中而流血的伤口。
她无意识地抬手,用力揪住卫衣的领口,一度哽住呼吸。
她不要他再靠近她。
她也不要他为此弯折脊背。
他终于起身,平静地把手包递给她,待她来接,却并未立刻松手。
“那年你最后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她直视了他的眼睛。
“我要做个手术,可能没命。如果我活着回来,你还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就这样而已。”
她的语气那么平静,偏生当年未能出口的每个字都记得如此清晰,这让他很难在六年后的而今说出任何话来回应。
抱歉,愿意,还是我爱你?
哪一句都太迟了。
他最终只能挤出一个不那么体面的笑来,哑声问:“为什么又没有说?”
顾平芜愣了一下,低了低头,再度扬起脸来,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温淡冷静。
“因为觉得可笑。就好像一个绝症病人和不爱自己的人说,你最后再爱我几天吧,因为我快死了——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顿了顿,她眸色变得深重,视线垂落,不再看他,淡淡笑了一下。
“又和乞讨有什么区别。”
池以蓝颤抖了 一下,却很快就克制住表情。他凝视着她的每一寸,像要将此刻她的轮廓刻进心里去。
她转身说:“走了。”就重新走进楼门,背影孤清决绝,像是再也不会回头。
池以蓝什么挽留的话都无法再说,心却不受控制地朝下坠,他知道有什么在偏离自己的轨道。
事实上,或许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偏离。
时光倏然回到他为她戴上戒指那一秒,他漫不经心地在郑重的礼堂里轻易给出承诺,又轻易地碾碎她寄望于他的关于爱的所有期许。
他闭了一下眼睛,接着笑了。
在感应门关闭的最后几秒,她被大力拖住手臂往后一拉,撞进他怀里。
“我也会错。顾平芜。”他用她从未听过的、颤抖得不成调子的声音说,“我不是圣人,我也会错,所以原谅我一次。”
“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