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芜垂下眼,听到蒋行低声说:“恩雨,没必要,我们走吧。”
陈恩雨很乖顺地答:“好。”
两人与她擦身而过,朝反方向走去。
顾平芜浑身僵直,在原地静立片刻,才继续朝前走。可紧接着,她就猛地站住,转身走进一侧的女用盥洗室。
双手撑在大理石的盥洗台上,才勉强支撑住早就摇摇欲坠的身体。
手脚在一点点变凉,她绝望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原来我走不出那场阴影。
心动以后,她直面了年少不曾想象的恶,而那来自人性的丑陋几乎击溃了她十余年在温室养成的人生观。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并非因纯粹的爱,可以因为声名、利益。
原来有的人看到挡路的石头不是想着挪开,而是要将其碾碎,化为瀣粉。
原来嫉妒是原罪,存在的意义却并非让人因此去赎罪,反而以罪为刃,不惜伤人自伤。
懂事之前,她本不懂得这些。
她也本可以不去懂得这些。
卢湘没有教过她,顾长德没有教过她,顾平谦没有教过她……她学到的所有都关乎善与美,就连她残缺的畸形的心脏,在卢湘口中也以“上帝为了标记你的独一无二,才赐予这个礼物”这样过分梦幻的言辞来矫饰。
可现实扒开来,是不忍直视的。
她曾为此恐惧人,像恐惧引她开车上卢潭山的陈恩雨,像恐惧每一个指责她杀人未遂的言语暴力者。
她以为现在的自己涅盘重生,却发现原来没有。
在重逢蒋行与陈恩雨的那一霎,她竟还是会痛。
为那份收场不堪的初次悸动,为人性最灰暗处瞥遇的滔天恨意。
*
“你理她干什么?那种人……下次直接当看不见就行了。”
蒋行在工具区心不在焉地检查板子,良久没听到陈恩雨回应,便抬起头。
工具区是开放式的,三面墙,一侧只有卷帘拉门,几乎全天开着。
陈恩雨正抱肩站在门口,望着喧嚣的某处滑板区域,沉默不语。
“恩雨?”
蒋行走过来要抱住她,却被她回身挡开,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你和我说实话,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