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闻言,想了想后,笑道:“也罢,就吃三弟一盅茶罢。”
一边与贾琮往里走,一边问道:“平儿给你挑的那两个丫头呢?怎么不见人?”
贾琮道:“小红去厨房里领晚饭,春燕去浆洗房取洗好的衣裳了。”
“她们可还听话得用?”
“都好呢,谢谢二嫂和平儿姐姐费心了。”
“呵,自家人,外道什么……”
……
荣禧堂,东三间耳房。
这里素是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之处。
房内陈设奢贵雅致,又不失生活温情。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
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
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筯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唾壶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
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此刻,贾政与王夫人坐于其上。
地上,贾宝玉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半垂着头,大气不敢喘。
王夫人面带柔和慈爱的微笑看着宝玉,道:“听说今儿你做东,请老太太和家里姊妹们吃席了?”
贾宝玉闻言,先心惊胆战的看了贾政一眼,见其没当场喝骂,心里稍松了口气,恭声道:“是,昨儿史大妹妹来了,老太太极欢喜。所以儿子拿了些银子做东道,请老祖宗和姊妹们吃了回宴。
还……还请了环儿弟弟。”
说着,宝玉悄悄打量了番贾政。
其实他一百万个不愿请贾环,实和贾环无话可说。
不过是王熙凤给他出的主意,说这般一来,他老子必定高兴。
没想到,他这般一说,果不其然,贾政严厉的眼神,和缓了许多。
贾政瞥了眼宝玉,见他偷看,哼了声,宝玉忙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口的站好。
贾政对王夫人道:“知道彩衣娱亲,兄友弟恭,是应该的。”
王夫人明白,这个年代,讲究抱子不抱孙,对儿子都是极为严厉教导的。
而贾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说明他对贾宝玉这番举动是满意的。
贾政又道:“近来在墨竹院读书,可有心得?”
宝玉一听,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惴惴道:“才……才读了《大学》。”
说到《大学》,贾政脸就沉了下来。
当日在孔传祯老公爷面前,宝玉将他的脸都丢尽了!
眼见贾政要发作,王夫人忙道:“老爷,宝玉如今知道上进好学了,总还不迟呢。
如今他每日都早早的去墨竹院读书,想来日子久了,就会有进益。”
贾政也不好不给王夫人体面,只哼了声,压下火气后,忽又想起,沉声道:“今儿你可也请了琮哥儿?”
王夫人闻言面色一变,再看宝玉,脑袋已经完全垂于胸前了。
他哪里能想到贾琮……
见事不妙,王夫人又赶紧补漏,道:“是我特意嘱咐他,今儿先别请琮哥儿,改明单独请。
我还准备了些冬衣,让宝玉明儿带过去送给琮哥儿。
主要是怕老太太那边不乐意见到他,再者,东路院那边知道了,怕要怨到宝玉头上。”
正想发作的贾政听闻此言,又生生压了下来。
只是心底到底多了些不痛快,对宝玉喝道:“该死的孽障,还站在这里做甚?自去高乐你的为是。”
王夫人道:“宝玉,去老太太那边吧,一会儿又要打发人来寻你了。”
宝玉闻言,赶紧给贾政和王夫人行了礼后,告退出门。
待他离去后,王夫人柔声道:“老爷,宝玉身子不好,您也别忒严苛了些,知道上进就好。”
贾政最听不惯这话,道:“他身子不好,还是琮哥儿身子不好?
琮哥儿被打成那样,又虐待成那样,依旧不忘进学!
宝玉身子再不好,能和他比?”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暗暗不悦。
在她看来,贾琮又怎能和宝玉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