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快步跑下墙段,朱灵等一批将领也跟在后面,他们心里终究是复杂的,大公子曹昂为人刚烈、宽厚、待人友善,很小的时候就在军中出行,哪怕后来加入曹军的于禁也有过许多次的交集,接触的每一次都非常融洽,若是不出意外,这位大公子将会继承整个曹家,甚至不会有人反对。然则,宛城一役,昂公子身死的消息传来,让于禁也在那段时间感受到一些哀伤。
虽然之后丕公子成为嫡长子,为人也聪慧,但于禁总觉他心胸有些狭隘,不如昂公子待人和睦大气,而最重要的是,丕公子对于军事一道并不擅长,可事实已是如此,不管是他还是其余将领也只能接受了。
然而——
于禁跑下石阶,来到城门口,看着沉重的门扇一点点打开单人通行的缝隙,他能感受到自己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裂开的缝隙渐渐扩大,城门前人的声音都降低到极致,单人独马的身影从外面进来,身材壮硕,罩一件红披风,颔下已蓄起了胡须,虽然皮肤黑了不少,但整个人给他一种宝剑在鞘的沉稳。
——死去的人回来了。
“大公子……”于禁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于将军,许多年没见了。”
曹昂翻身下马,朝他走了过去。
所有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下面的身影上,夕阳西下,俩人不久后走上城头,聊起了一些过往,也谈到眼下的局势,染红的西云翻卷滚动,这座城中,乃至中原许许多多的生命可在这一刻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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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照拂大地,橘红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夏季干燥的尘土在无数逃难的脚步中弥漫升起,五月的温度渐渐燥热起来。曹妤灰头土脸的在人群中蹒跚南下,饥饿让她身子变得更加消瘦,原本之前的一股英气荡然无存,跟随身边的那匹瘦马在上个月被人一群难民杀死分食,就连手中的那柄长剑都差点被人抢去。
兵灾落在冀州北部所有人头上,城中的人尚还好一些,城外的平民只能聚集起来,结队南下避难,呜咽咽的人海,夹杂在中间的曹妤只能感受到周围全是难民,再远一点都看不到,只有人们茫然无助的表情,和饿的发慌眼神,不时在人群中寻找什么,偶尔还能听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她也只能捂着耳朵不敢去听,也没有多少力气去管。
如今南下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了哪里,有时遇上一座村镇,有富户搭起粥棚接济,曹妤不顾形象的冲上去,用脏兮兮的手捧了一碗,大口大口的吃完,旁边不远还有那富人家中的奴仆卖力的吆喝:“兵灾大难,逃又能逃哪里去,与其饿死在路上,不如卖身主家,也能混口温饱,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等兵灾一过,就放你们回去家乡…….”
曹妤蹲在路边看到一个汉子将妻儿带了过去,推给了那坐在棚中的管事,然后迅速的去拿摆放一旁的粮饼,因为多拿了两个,被几个长相凶戾的家丁劈头盖脸的打上一顿,他妻儿麻木的看着他,不久,就被人拉上一辆没顶的辕车,与其他女子、壮丁一起拉走,周围还有多数人独自,或带着家眷将加入这一幕里,战乱的年代,并不算稀罕。
天要快黑尽的时候,延延绵绵的队伍还在前行,一些走累了三五成群在路边,或霸占附近树林休息,提防野兽和后方溃败下来的逃兵。曹妤不敢歇息,就在不久前,她知道前面快要到阜城,慌慌张张的就要进去,然而被守城的士兵挡了下来。
“我是你们丞相的女儿,我叫曹妤!放我进去啊——”她挥手去推对方,终究不如男子力气大,被狠狠摔了回去,狼狈的爬起来时,就听那士兵的声音在说:“丞相的女儿不在府中待着,会像你这般模样混在难民里?太守已置下了粥棚,你可以去那边吃上几顿,休息几晚,但城里就别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