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支弩箭从三个方向射出,登时把客栈门口的小二钉成了一只刺猬。与此同时,两名墨家玄衣猛然跃上门前木阶,掠过刚软软倒下的敌人身旁,用厚实的肩膀狠狠撞在门上。竹制的户枢抵挡不住压力,霎时破裂。轰隆一声,他们的身体连同门板一起倒向里面,而在他们身后,另外两名同僚毫不犹豫地踏过同伴的身体,冲进屋去。手中劲弩对准屋内先射了一轮,然后迅速矮下身去。这时趴在地上的两人已经翻身起来,把门板抬起形成一个临时的木楯,护在同伴身旁,给他们争取弩箭上弦的时间。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无比流畅,仿佛已经排练过无数次。
距离他们最近的几个客栈“客人”吼叫着扑过来,突然有二尺长的铁箭准确地穿过货栈的狭小窗口,刺穿了他们的身躯。在十几丈外,数名黑衣人趴在屋顶,迅速给几支超长的弓弩重新上弦。这一轮攻势已然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更多的墨家士兵手端手持弩冲进货栈,三人一组,边前进边举弩大喊:“伏低!伏低不杀!”。可是客栈里的人仿佛没听懂似的,仍旧前赴后继地从货架的角落扑出来。他们高呼着大夏,从桌椅板凳下抽出刀剑、刀剑不够变拿起凳子,这些都没有的人也赤手空拳冲过来。
只是,这些对于训练有素的墨家士兵来说,根本就是活靶子,一时间货栈里充斥着金属楔入**的闷响和惨叫。黑衣的墨家士卒并不急于推进,他们三人一组,互相掩护着缓缓前移。倒在地上得到人咬牙切齿却全无可乘之机,而他们的同伴只要稍微现身,立刻就会被数支箭矢射中。可是这些绝望的人们悍不畏死,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撕咬,以至于到了后来,墨家士兵的弩箭瞄准的位置从手脚变成了脖颈。
货栈很快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过道和木架之间。墨家的人们没有放松警惕,谨慎地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搜过去。突然,一个原本躺倒在地的尸体一跃而起,扑向距离最近的一名士兵,双手一震挥上胸膛。墨家小卒受此重击,啪的一声撞在墙上。周围的墨家玄衣迅速反应过来,纷纷扑上,慌乱中,那人手脚均被锁住,却仍是不甘的伸长头颅,大嘴张开就要往一名士卒脖子上咬去。
可他的动作猛然一僵,旋即仆倒在地,脑后勺上插着一根青津津的弩箭。
墨葭在过道尽头放下空弩,眼神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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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玄武门。
客商载着一筐又一筐新鲜的水果,一遍走一遍随手将甘甜的果蔬递给周遭玩耍的孩童,忽的,拉车驽马一声嘶鸣爆发出离奇的速度,一转马头竟向一旁的孩童冲去。
阳光下慵懒的客商懒腰刚伸到一半,半张开的胳膊在瞬间绷直,不知他瘫在车座上的身子怎么用力,那被马惊到的孩童还没倒在地上他便已经接住了孩童的身躯,右臂一振,惊马便倒在了地上。
“乖,先去别的地方玩啊……”来不及安慰孩子,客商稍一使劲便把手里的孩子抛到了刚刚拐过的街角,转过身,城门口是一位一袭窄袖绿袍的中年男子。
“久闻大夏一十三将军中,唯有朱子健一人是最平凡的行伍士卒出身,不想,仍会惊到在下的马。”
朱子健大不走来。
客商兀自笑着开口:“将军虽不愿与在下多说,在下却是有话要给将军说的。天下生灵被荼毒已久,非战之国,而是制度之罪。富贵代代传承,父传子,子传孙;武学代代传承,父传子,子传孙;皇位,亦是代代传承,父传子,子传孙,如此,天下人皆相嫉,故有战,是生灵涂炭。今我墨家举兵而上,为民而来,大夏已亡,将军何苦坚持至此,倘若……”
短短数丈,朱子健大步流星转瞬即至,藏在袖袍中的手猛的挥出,未有何等精妙招式,只有一个快罢了,客商面露苦笑,双手一展迎上,只听一声巨响,随后是炒豆子一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