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以无品之身,悟出一品剑意,剑意冲霄凌然,却一剑削他半生寿数,这也没什么。
沙场几多男儿死,死亦死兮何足道,既不剩多少岁月,不蹉跎便是了。
为百族银面铁血得自由,此为立德;
为大夏雪夜奔袭拒敌国,此为立功;
不求功名不辩民怨,读书万卷,留书七卷于皓首书斋,此为立言。
但当寿命还剩下十余年呢?
若他有家室,便注定不能看着自己孩子长大,是了,乱世之中本就有许多父母是见不到孩子长大的,但当这件事情变成注定,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墨羽此时并没有时间想那些,旁人悟得剑意少不得揣摩数日,但他自从悟出剑意之后便想也不敢去想这些东西,剑意可非是招式,而是一种神而明之的状态,墨羽此时欲要挥洒剑意,哪敢不集中精神。
节杖,原是使臣出入关门皆有象征意义的凭证或信物,持于掌中便是一国威严,挥洒于空自是神威如狱,三条节杖依次挥洒,林中风云搅动,那已落的叶子翻飞而出,又随着令一节杖的挥舞而落下,君异夕此时躲在一旁看着,却见脚前一片叶子忽的飞起,可在那阵势几度变化之后又复归原处,他虽不敢相信那是同一片叶子,可在这过程重复几次之后便不得不信。
此时他才明白,这四人打起来虽然没有说书先生所说山崩石毁,林摧叶落的样子,可不是他们武功不及那传闻中的侠客,而是一种他如今无法理解的境界。
墨羽已生受了七百四十二杖,太极虽有借力之能,但需知,“若想四两拨千斤,两臂需有千斤力”,终归不能在实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时候全然卸开这死门之中的劲道,好在手中非是常用的幽蓝剑,而是白玉皓留下给他防身的软剑,借着软剑材质,不使那力道再往已出达临界的机拓而去,这才硬生生撑到现在。
“公子果非常人,吾兄弟三人这阵法却是第一次被看出跟脚,只是时也命也,不知为何白将军今日不在,那也只能委屈公子了,公子虽为一代人杰,但奈何不行正道……”
“咳咳……”墨羽挣扎着想要说话,但处于下风,这一张嘴却牵动旧疾,咳嗽了起来,幸好他依赖机关之术而非内力真气,否则那一瞬便会被三根节杖杖杀当场,“咳,三位莫要多少,且观羽这一剑。”
“万物有和,不谐者,吾击之!”
言语铿锵,哪有半分被围攻数个时辰的样子,君异夕只见阵中那人一跃而起,身上黑色的铠甲随着那人的身影片片碎裂,留下一片墨色的轨迹,仿佛绝妙的顿笔后在空中泼出的肆意笔墨。冲霄而起的那人好似被压抑了许久,愤懑了多日,在身影抵达最高处的刹那仰天长啸,一啸荡尽颠沛流离冤屈难解,直听得他情绪激昂竟有不管不顾随之而叫的冲动。
山间有鸟,此时啼!
山中有鹿,此时鸣!
山间有水,此时沸!
百丈之外的潭水,一条条鱼皆是奋力跃出,吐气而复纳气,那空中剑气激荡,随着那声长啸,似荡起了此种波纹,绽开了此处生机。
万物自生,不平则鸣……
君异夕下意识的喃喃出口,抬头却之剑一道剑光,以绝美的姿态,化为他曾见过想过的一切奇伟瑰怪之物,纷扬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