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本来断然不是陛下您的对手的,莫说是这皇宫大内之中,莫说臣已是灯枯油尽之身,便是在万军之中以圣上您的武学修为,杀了老臣都是绰绰有余。”吕宁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嘴里说的不如,面上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也的确有资格气定神闲,因为他本不是夏皇的对手,现在的他更不应该是夏皇的对手,可夏皇并没有如预料之中的拿下他。
既然本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岂不是也有可能发生?
“吕帅,莫非,你每次行军时都要和对面聊几句不成?”夏皇双手下垂,嘴里说着玩笑的话,双手之间却是气机流转,撕的空气发出难听的声响。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人前显圣了,不折腾的漂亮点,老臣没法瞑目啊,到时候化为厉鬼,还得麻烦李小勇那牛鼻子,忒麻烦,不如讲完了来的痛快。”吕宁用手指了指自己,随后摇头加叹气,一副垂垂老矣不堪重用的样子,但那根脊椎却和那日初回朝堂时一般,他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现在只想说说话,没有动手的心思:“陛下您有没有想过,您那套霸道的皇者之剑,是谁创的,可别说是您自创,闭门可造不出车来,您一手剑法与臣对决之时由生涩便熟悉,明显是学了哪门秘籍嘛。”
夏皇看着面前的将军眼睛不住的眨,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想笑的冲动,但那股消息从胸口升到喉咙时便不见了,是以他的脸上依旧是那一副亘古不变的冰山。
“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臣遵旨。”
两人话音落下的瞬间眼角同时闪过一丝寒芒,随即一截枯木截住了土黄色的巨剑,剑气蕴含在泥土之中四散开来,却又在吕宁一丈之外纷纷停下。
却听吕宁笑道:“天子剑法,帝皇剑法,历代夏皇沉迷美色者有之,沉迷诗词歌赋者有之,可有沉迷武学之人?”
夏皇一惊,手中剑慢了三分。
习武是件很有趣的事,却不是一件容易坚持下来的事。他习武是因为对江湖中人不放心,对世家大族不放心,对朝廷大臣不放心,对大内侍卫都不放心——历代皇帝哪一个过的像他这样?
江湖子弟求名也好求利也罢,习武总是有个追求的,而高居凌霄的皇帝们求什么呢?
扪心自问,自己坚持不下来,而没有一个恒久的动力,又没有人监督强迫,怎么可能达到武学的某个境界,又如何创出一套像样的剑法?
所以,这套剑法绝非某位帝王所创!
“很久江湖中的先贤同丁一似得欲要突破那道界限,找不到道路索性把能想到的什么侠义什么逍遥都试了一遍,后来也弄了一部帝皇武学,被当时的皇觉得有趣收入武库之中,不想今日陛下您却是当真了。”吕宁手中剑芒疯长却只限于一丈之地,夏皇重剑越劈越快,却散的更快了些。
“陛下可知,当年先皇是如何评价这套武学的?”
说完,不等夏皇回答,他自顾自的答道:“先皇说,‘武学是江湖人的武学,以江湖揣度江山,岂会有用。天子之剑只有一把,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您掌中若是天子之剑,末将自当引颈受戮,可您手持一把武夫想出的天子剑想要杀了末将,想用这种武功胜臣这一剑定军,臣那麾下儿郎,那战死沙场的同袍可不答应哟。”
“臣派出过必死的部队,下达过有死无生的命令,但臣从未将其视为理所当然,是以臣是将。您是圣上,您自然可以站在您的立场牺牲臣子,牺牲百姓,牺牲先辈传下来的土地,可是,您不该视其为理所当然。”
“臣知道妥协,知道苟且,知道为君不易,知道体谅陛下,但陛下,您不能把苟且写进大夏律中吧!”
夏皇的剑势陡然一乱,而后吕宁常常吐了一口气,好像吐尽了大夏两千载的风尘,吐尽了长安城悠悠岁月积攒的尘埃。
“陛下,你我君臣之间,已是交手两万两千九百九十五剑,臣守了两万两千九百九十五剑,已尽六十三载君臣情分,下一剑,不如分胜负如何?”
他竟在这般交锋之中,数着交手的次数。
夏皇眉头一挑,微微踌躇,他的心乱了,他的意慌了,只是如今他不得不应,是以,他微微点了点头。
“准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霎那,他手中那黄色的剑芒,就乍然复起,一波满含霸道与征服的滔滔剑河,淹没而来。